九尾贝贝

黄旼炫穿着张妈从洗衣店里拿回来的衬衣，手里拿着大哥送的叫怀表的洋玩意儿，脚上瞪着阿福刚擦好的皮鞋，踏出黄家宅院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吹声口哨就被赖冠霖截了个正着，半托半拉地往赖家停在门口的小轿车里塞。要不是前头开车的四儿憨憨地朝他叫了一声“黄少爷好”，猛一下黄旼炫还以为自己被绑架了。

“我说你天天不去学堂也不跟着你爹做生意，跑这儿跟我来一出半路打劫，不知道的还以为赖家少爷准备去城外的凉山落草为寇了。”黄旼炫理了理刚刚被赖冠霖拉皱的衣襟，这才端坐好了与赖冠霖继续讲话，“说吧找我什么事，赶紧的啊一会儿我还有个电影。”

“嘿嘿嘿，别介啊哥。那破电影有什么好看的，回头我让我爹找关系介绍那女明星给你认识。”赖家少爷气质随母，平时不说话的时候给人冷冷冰冰的感觉，眉头一皱更是浑身传达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可是一笑起来喜欢把眼睛眯成两条缝，悄悄地露出牙龈，这个时候才会让人想起来，赖少爷还是个17岁的臭屁小孩。

“呸，谁跟你一样看电影是为了女明星。再不说我下车了啊，四儿停车！”

“四儿不许停！哥，电影票过两天我补给你，今天你先陪我去吃顿饭。”赖冠霖知道黄旼炫最受不了他撒娇，所以像只小狗一样故意黏上来，还拉着黄旼炫的胳膊摇啊摇。

我就知道。
黄旼炫抿了抿嘴，受用地享受着弟弟的撒娇。他在家是老幺，身边学堂商会又多是同龄人和长辈。和隔壁赖少误打误撞地认识让他第一次有了当哥哥的感觉，所以每次赖冠霖求他什么事，语气稍微软一点，他就不自觉地涌上一股哥哥的责任感。

不过黄旼炫没猜到的是，赖冠霖叫他吃饭的地方，并不是平时常去的餐厅，也不是租界聚集满洋人的咖啡厅。

四儿开车极稳，不过在这小巷里七拐八拐再加上地上的路远没有大道平滑，黄旼炫第一次在四儿的车上感受到了颠簸。在车子第三次急转弯后，终于在一条胡同口的小路上听了下来。黄旼炫看了一眼车外的景色，转头对上赖冠霖确认的目光，又一次怀疑赖冠霖是不是在拿他练手绑架。

*

“冠霖啊，你偷了你爹的车和你爹的司机，千里迢迢把我带到这儿就为了吃…馄饨？”黄旼炫拿汤勺戳了戳碗里的小馄饨皮，看着面前已经叠起的6个碗，“你被你爹禁食了？还是没钱了？没钱你跟哥说啊，瞧你这饿的几天没吃饭了。走，哥带你吃顿好的。”

黄旼炫伸手想把人拉走却反被扣住，耳边传来一声“再来一碗！”

“哥你帮我吃一碗，真吃不下了。”赖冠霖凑到他耳旁窃窃私语道。

“吃不下你还点？”
“我这不是…”
赖冠霖话说了一半顿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往前盯去，顺着他的目光黄旼炫看到馄饨摊的小老板正端着碗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将碗往桌上一放又转身走了。特别是来到他们俩面前时周身冰冷气息更甚，与赖冠霖炙热的目光对撞，黄旼炫似乎都能听到空气中暖流撞冰发出的“嘶—嘶—”声。

这下傻子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哥你觉得怎么样？”赖冠霖话锋一转，还保持着傻笑的姿势。
黄旼炫有意逗他，舀着汤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不咸不淡不油不腻，确实比张妈做的好吃。”
“不是这个，我说人…”
黄旼炫这才笑着回头，认真地观察这个小老板。

他们来的时候不是饭点，再加上这位置也不是热闹街道，零零散散地没几个客人。小老板得了空，站在那里出神。是个面容姣好的男孩子，五官柔和又不张扬，看起来与赖冠霖是差不多年纪的。特别是这双明眸生盼的桃花眼，像是掉落在凡间的明珠。配着夕阳下金黄色的眼光洒下，衬得整个人像只温柔的小兔子。

或许是注视的目光太过强烈了，小兔子顺着他们的目光一个眼神瞪过来，瞬间兔子变成了炸毛的猫。

两位富家公子吓了一哆嗦，赶忙收回眼神缩在馄饨摊的小角落里窃窃私语。

“想不到堂堂赖少爷还有追不到的人，看这样子，你是不是惹人家了？”
“哪儿能啊！”赖冠霖刚反驳就意识到自己音量太大，又凑到黄旼炫耳边，那样子竟带着一些委屈巴巴。“送的礼物一律扔了出来，直接上去堵人结果肚子挨了一拳，后来干脆我一靠近他就一溜烟儿跑了。这馄饨摊还是我查了好久才查到的，但是我一上去搭话他就瞪我。旼炫哥你说我咋办？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黄旼炫啧了一下嘴，不好办。

角落里的两个人还在叽叽喳喳开小会，一回头发现小老板旁边多了另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方型立领的学生装，深蓝色的衣服洗的有点发白，未经打理的有些微长的刘海把本就很小的脸遮了个大半，此刻正站在小老板旁边说说笑笑。看到他俩灼灼的目光，竟对他们笑了一下，笑的眼角弯弯，又被朴志训拉了一下，委屈地噘着嘴在说些什么。

这是黄旼炫第一次见到裴珍映。

黄旼炫戳了戳赖冠霖的胳膊肘，“这又谁啊？”
“他弟。”
“长得不像啊。”
“本来就不是亲生的。”

有意思。

*

黄旼炫翻着底下人送过来的资料，两个城北四合院的孤儿，背景干净的跟张白纸一张。黄家世代从商，信息网这一条向来是拿的出手的，底下人送来的资料里连人家和隔壁混混打了几次架都列的一清二楚。

在这乱世底层挣扎着长大的孩子，怪不得赖冠霖那套追求名媛的老方法不管用。

本就没什么内容的资料只有薄薄两页，黄旼炫翻到裴珍映那一页时，有一栏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脸小小的漂亮孩子竟是黎老今年的关门弟子。

黎老是这北平城最有名望的教授，据说年轻时还给紫禁城曾经的那位小皇帝当过太傅。或许是有钱人想追求皇族同款的心理，北平城的上流社会都想方设法把孩子送到黎老那儿受教，仿佛听了两节课出来就有了王爷气息。

这黎老一年只收一个关门弟子，多少人拿着各路珠宝奇货挤破了头想开后门，偏偏黎老不吃那一套，今年竟然收了这个孩子。

更有意思了。

伴着夕阳的那个微笑至今还在黄旼炫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此刻黄家少爷正穿着骚风的皮外套等在黎老的宅外。

不过还没等黄旼炫堵到人，却有人先一步堵了他的漂亮小孩。

裴珍映刚出黎老的宅子，不远处就停了一辆车，下来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把他拉到旁边那条小巷中。

黄旼炫认得这辆车，是京城廖家的，走在人群最后的就是廖家那个整日吃喝嫖赌臭名昭著的廖大少爷。不同于他和赖冠霖的小打小闹，赖家和黄家至少门面上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廖家涉黑这件事可是满北平城都知道的，廖家大少爷玩大了出过人命也不是什么秘密。黄旼炫顿时觉得事态严重，悄悄地跟了过去。

廖家涉黑，家里的打手一大堆，可是这几个从身形体态怎么看怎么像街头随便找的混混。再加上缩在后面全副武装的廖大少爷，聪明如黄旼炫已经明白了大半。八成是廖少爷吃了个闭门羹，心高气傲一时咽不下这口气在找打一顿裴珍映出气。廖老爷好面子，万万不肯把家里的打手借给窝囊儿子欺负穷人，廖大少这才偷偷找的小混混来吓吓裴珍映。

说是吓吓，到底也动了手，裴珍映在巷子里被推搡来推搡去，一直低着头，手却捏得紧。黄旼炫看过资料，裴珍映和朴志训两个人曾经打群架二挑十也没落得下风。此刻隐忍着不还手，也是怕惹了麻烦。

眼瞅着那混混不知道说了什么污言秽语，手就要往裴珍映脸上摸去，黄旼炫一股无名火蹭蹭的往上冒。

我看上的人，哪能被你这小卒占了便宜去。

随即拿了块板砖，从人群后进去往那混混头上就是一招呼。黄旼炫这一下把众人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已经七手八脚地拳头从四方招呼过来。到底是娇身冠养的少爷，一下就有点力不从心。朝着还傻站在那里的裴珍映吼了一声，“打呀！打废了算我头上！”

裴珍映被吼的一个激灵，想着打都打了，头都开了，干脆放开了手脚一下就撂倒了几个。顿时小巷里一片混战。

等黄旼炫和裴珍映把这几个小混混解决的七七八八横倒竖歪，身上也挂了几处彩。黄旼炫龇牙咧嘴地刚凑到裴珍映身边想邀功。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叫嚣声，黄旼炫数了数人头，暗骂一声刚刚混乱中不知道哪个小混混去拉了救兵。

裴珍映转了转手腕，准备继续下一轮战斗，还没摆好架势就被黄旼炫拉着手就跑。

“哎你干嘛！”
牵他的那个人的手比他大一些，或许是刚刚打完架的缘故，手掌间热的吓人还带有些许手汗。明明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虎口处竟然也有薄薄的一层老茧。裴珍映向来体寒，又没有亲人，在这寒冬腊月除了朴志训总是把家里唯一的汤婆子塞给他暖手，这是他这个冬季感受到第一丝的暖意。

小拇指无意间勾到了对方的掌心，一路沿着皮肤，顺着血肉，勾到心上。

“廖世怀那个孙子回家搬了救兵，这次来的是他家打手，和刚刚的小混混不是一个级别的。你一对一都不一定打得过更何况这么多人。况且我也打不动了。”

那个人好像对这条街道特别熟悉，拉着裴珍映七拐八拐，从一个巷子穿到另一个巷子，但后面的人跟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

本就刚刚打完了一架，再长时间的奔跑两个人都渐渐有点力不从心。黄旼炫算准了地形，再下一个转角处一咬牙，两个人躲进了房子中间的夹缝处。好在两个人身形都不壮，勉强挤了进去，藏在阴影里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等黄旼炫反映过来，才发现这个姿势着实太过暧昧。因为空间狭小，不得已胸膛贴胸膛，透过两层衣服，甚至可以听见对方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跳动地异常快的胸膛。

刚刚遮住月亮的那片云悄无声息地飘走，皎洁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下，黄旼炫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月光洒在裴珍映纤长的脖子上，仿佛刚刚擦干净的玉瓷，透亮明净到舍不得碰一下。黄旼炫只要再往前倾一点就能附身吻住，但是他此刻正在努力调整呼吸，使自己努力不要表现得像个登徒浪子，却偷偷搂紧了搭在那人腰间的手。

“谢谢你啊”怀里的人先说了话。
“那你要怎么谢我？”

“哎？”没料到黄旼炫回来这么一出，裴珍映一时答不上来，支支吾吾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我想不出，你说你要怎么答谢？”

黄旼炫心中一乐，鱼儿咬钩了。
“我兄弟在追你兄弟，要不你帮我一下？”
“不行！我不卖兄弟！你换一个。”裴珍映挣扎着要走，被黄旼炫一条手臂横在中间挡住了去路。

“那…我追你吧”

*

赖冠霖追的猫儿爱炸毛，生人不近，与这只猫朝夕相处地另一只小猫倒温顺的多。至少黄旼炫在门口堵人的时候没碰到肚子挨一拳的惨案。

自那日过后，黄旼炫还真天天蹲在黎宅门口，惹得得知这件事的黄父深夜在祠堂上了一炷香，欣慰地说：“我儿出息了。”
裴珍映刚出门的时候对黄旼炫熟视无睹，却在人烟稀少的拐角路口逐渐放慢了脚步，朝着黄旼炫歪了歪头，容他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再偷偷牵起自己故意放在身侧的左手。


猫与猫之间的习性也大不相同，比如赖冠霖拿着小鱼干献给他那只小猫时会时不时地被挠一爪子。而当黄旼炫哆哆嗦嗦地献上小鱼干的时候，自己那只小猫却温柔地在掌心舔舐，然后把头蹭到手掌下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这又是什么？”裴珍映接过黄旼炫从自家大哥口袋偷的叫做糖果的东西，指着黄旼炫新买的自行车问道。
黄旼炫拍了拍后座，“去兜风？”

黄少爷前段日子看了部电影，男主角用脚踏车载着女主角穿梭在街道上人群中，他觉得很浪漫。
但当轮到自已浪漫时，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黄少爷不会骑车。

自己在家和阿福练习骑车的时候，阿福总在后面担心地帮少爷扶着车座，况且那时后座没有人。

此刻他身后载着一个长手长脚的男生，在这段下坡路上刹不了车。不出意外地车一歪，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摔下来的时候，黄旼炫下意识地向后伸手一撑，裴珍映倒安安稳稳地落在他怀里。

车轱辘还在半空中苟延残喘地转动，看着这狼狈地场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黄旼炫觉得，今天的阳光真美好，上午偷吃的糖也很美好，就连这段害他摔跤的斜坡都很美好。心上人此刻躺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狼狈地摔在地上依然很美好。黄旼炫撑起身子，对着裴珍映的嘴角小鸡啄米地吻了一下。

*

城北的四合院人去楼空的那一天，赖冠霖在家发了很大的脾气，摔了一屋子东西。黄家的气氛也处在低气压中，阿福和四儿互相望了一眼，同病相怜地摇了摇头。

黄家的信息网被黄旼炫都派了出去找人，差点惊动了黄父，黄家大哥帮幺弟掩护了半天这才黄父作罢。但是黄旼炫没了助力，彻底成了大海捞针，只能和赖冠霖两个人大街小巷的转悠。

好在这焦灼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常和裴珍映相见的地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张望。

“你们去哪儿了？”赖冠霖性子急，这两天急红了眼，看到只有裴珍映一个人，又漫上一层失望，整个人焉在那儿，看着就叫人心疼。

“那姓廖的阴魂不散，跑到家里来找麻烦。我们搬得急，又不敢去你们家门口找人…”裴珍映一口气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杵在一旁的赖冠霖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裴珍映拿出一袋迎春花的种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小训托我带给你，说你把这袋迎春花种活了他就考虑一下。”

黄旼炫认识赖冠霖这么久，从来没见到他眼睛这么亮过，甚至都能看到背后他仿佛长出了尾巴在一摇一摇。

“志训哥人呢？”
“他不想见到你。”赖冠霖身后刚刚扬起来的尾巴又焉了下去。

“噗…我骗你的，他忙着呢，我们刚刚搬好地方还有一堆事要解决。”

裴珍映也没有待多久就急急忙忙赶着回去，原本黄旼炫执意要送，被裴珍映拦了下来，又看到旁边赖冠霖苦大仇深的眼神，将思念的情绪暂时压了下去。

“旼炫哥，”临别的时候裴珍映叫住了他，“如果我真的不见了，你会一直找我吗？”

“会啊，天涯海角，躲哪儿追哪儿。”

“我来找你”，是比“我爱你”更容易打动人的情话。

*

黄家小少爷和林家千金订婚的消息是在深冬的某一天登报的。裴珍映记得那天乌云黑压压地一层叠一层，本就稀薄的阳光彻底驱逐殆尽。北风一阵阵地吹，誓要把这北平城街上匆匆赶路的路人吹得原形毕露。裴珍映今天没去上课，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发呆。

朴志训怕他冷，进里屋给他拿了件衣服披上。

“哥，你说这冬天怎么就这么没有生气呢。”
“你先别急，我待会儿就去问问冠霖。”
“不用了哥，木已成舟，问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又一阵风吹过，裴珍映缩了缩身子，“他说他回来找我，你看，他到现在都没有来。”

朴志训看到那眸子暗了下去，不知怎的想到了城外那潭结了冰的死水。

是啊，这冬天一点生气都没有。他想


黄旼炫的日子也不好过。此刻他背上正青一道紫一道地躺在床上，房门被黄父反锁，母亲在祠堂哭了一夜，哥哥姐姐轮番跪在父亲面前劝。

“不肖子啊不肖子，向来就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这是我与你林伯伯为你们从小就订好的婚姻。你竟然敢到报社想去刊登毁约信息，还想登报与我断绝父子关系！要不然报社编辑及时反应给我，我黄家是不是现在就没你这个儿子了！”

“谁发的订婚信息谁结，这婚我不结。”黄旼炫骤然一句吓得阿福腿都软了，黄父又拿起家法要冲进来打人，哥哥姐姐拦得拦劝得劝，一时鸡飞狗跳。

赖冠霖在门口等了半天，都被管家那一句“正在处理家事”给退了回去。

不过这婚最终也没有订成，倒不全是因为黄旼炫绝食抗议了两天，而是林家那边也出了茬子。性子刚烈的林家千金直接卷了铺盖和情郎私奔了。

赖冠霖守在门口帮黄旼炫逃出来，一路开一路把他这几天打听到的林千金的逸事讲的唾沫飞溅。最终总结了一句“女中豪杰”。

黄旼炫没心思听赖冠霖滔滔大论，总觉得这车开得太慢，一个劲的催，“四儿你开得快点，再快点。”

到院门口的时候又不敢往前了，黄旼炫突然想到一句话，也不知合不合时宜。

近乡情怯

还没等他在门口调整好情绪，小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裴珍映似乎没想到黄旼炫会出现在门口，愣在了原地。

“你等一下。”
重新折回屋的裴珍映手里多了一盒东西。

“这盒胭脂，你拿去送给你心仪的姑娘。”

黄旼炫苦笑了一声，觉得还是有必要再登报解除婚约。

他走上前一把把人抱在怀里，“我的心上人不用胭脂。”又从大衣口袋摸出了个素银戒指给裴珍映套上。

“我们也私奔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