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贝贝

【旼狼】《念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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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秋雨的青石板路地面上还有着坑坑洼洼的积水,稍不留神就会踩进小水坑湿了半边鞋。空气中还弥漫着未褪去的水汽,阳光已经迫不及待地来散发温暖,与潮湿的空气相结合,仔细着看还能瞧见彩虹。路边不知谁家的大黄狗刚躲过了一场秋雨,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打盹。裴珍映提着刚从码头买来新鲜的鱼往家走,却看到村口密密麻麻围了一群人。

“这是在看什么?”被挤在人群外面的裴珍映探头探脑,无奈年纪小身板不够,被一群凑热闹的大人挡住了视线。

“哎呦阿珍,”站在旁边的王婶秉持着一惯的大嗓门,震得裴珍映耳朵疼,“你不知道啊,城里来人了。说是来咱这儿搞进步的,哎想不到咱这儿偏僻的小地方也能派来城里的知识分子哎……”王婶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讲,裴珍映耳膜震得受不了,悄悄地移动到了一旁。

城里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蛐蛐斗架有趣。他想。

却在这时,透过层层头顶,对上了一个眼神。那人穿着普通的青衣布衫,戴着副金丝边眼镜,藏在眼镜底下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睛,看上去斯斯文文温温柔柔,四目在空中突然地相遇,朝着裴珍映抿嘴微笑了一下。

空气中的水雾还未完全散去,隐隐约约的彩虹像是被吸引了似的投在那人四周。篓里还有些许气息的鱼突然扑腾跳了一下,掩盖了裴珍映突然收缩了一下地心跳声。

城里人,确实挺好看的。


*

小镇的生活单调又无趣,来自远方的知青们到来的消息也不过是掉落在水潭的石子。引起了一圈圈波澜,随即又恢复平静。

除了在裴珍映有次轮到给在大队里工作的父亲送饭时,又见到了金丝边眼镜夹着笔记本从父亲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厅走出来,从此裴珍映主动从妹妹那里揽过了给父亲送饭的任务。

枯燥的小镇生活并没有足够的趣事来解决人们天生的好奇心,在这个连村长家的猫私奔都能被津津乐道半天的地方,那么赖冠霖被人打了决定算得上一件大事。至少在孩子们的心中,这算是一件大事。

赖冠霖是这一片的孩子王,打架天天有,每次都是他打别人,被人打还是头一回。甚至在裴珍映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了赖冠霖被城里新来的那个叫朴志训小孩骑着打。

裴珍映赶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双方已经被各自的兄长拉开了,从赖冠霖和朴志训鼻青脸肿的脸和有点红红的鼻头,不难看出这场架确实打的不轻。

只是裴珍映没有想到来拉开朴志训的竟然是金丝边眼镜。

赖冠霖是家中幺子,与最大的哥哥之间差了十岁。24岁的赖家大哥本就长得成熟,和他一对比金丝边眼镜像是小了一辈。初来乍到就惹到了事,再加之对方兄长悬殊的年龄差,金丝边眼镜明显是有点紧张的。不知是不是裴珍映太过关注这人的缘故,他甚至可以看到他垂在身旁露在袖子外的手有点微微发抖。

本就是没多大的事,赖家大哥是个明事理的人想着握手言和一下就过去了。偏偏镇上的孩子围观得越来越多,赖冠霖硬撑着不肯服软非要吵着两个人再打一下分出胜负来。再这么热闹下去,怕是要把镇长引来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夕阳夕照,落日的余晖顺着屋顶发出最后一点余温。照的每个人脸上都想度了一层金色的光。裴珍映随手拔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混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做糖人的张叔来了!去晚了就没啦!”

热闹已经看了大半,这糖人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到底都是一群小孩,对甜食的渴望战胜了八卦的好奇心,瞬间就呼啦啦散了大半。

看着人群散了大半,以裴珍映和赖冠霖一起长大的交情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气已经焉了一大半,此时再给他个台阶就能顺着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裴珍映叼着狗尾巴草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拿胳膊肘顶了顶刚刚浑身竖刺的刺猬:“不一起去?打架嘛,下次约个时间还能打,反正大家都住一个镇上。”

台阶送上,赖家大哥又顺着台阶把他弟弟扶了下来,两个打架的小孩才勉为其难地暂时言和,赖冠霖临走了还非得问到别人住的地址说是下次非得分个胜负出来。

“谢谢你啊”金丝边眼镜来到裴珍映耳边悄悄地说。15岁的少年一转头,正好看到那人有些微红的耳朵与殷红色的残阳融合在一起,夕阳从他背后透过,照的整个人光芒四射,而光芒正中心的人正眼角弯弯地对他笑。

情窦初开的少年,心中从此打扫出了一间房间,对着眼前的这个人发出邀请:“你好,你要来住吗?”

*

“旼炫哥!”裴珍映端着碗在嘈杂的大食堂穿越过重重人群准确地一屁股坐在了黄旼炫的旁边。那次解围事件过后再加上他刻意地打着给父亲送饭的名字到黄旼炫工作的地方制造巧合,毫无意外地,裴珍映和金丝边眼镜就这么熟了起来。他才知道这个在他心里铺好床理好被褥成为长居客每天一不留神就会偷偷想念的人,叫黄旼炫。

原本黄旼炫旁边的位置是朴志训的专座。也不知道赖冠霖那日被他打了一顿之后搭错了哪根神经,竟每日屁颠屁颠地追在朴志训后面跑。裴珍映干脆和他达成个秘密协议,吃饭的时候赖冠霖负责抢他要的人,裴珍映这个别处的萝卜正好顺势坐在了朴志训空缺的那个萝卜坑上。

“我们珍映来啦~”黄旼炫笑咪咪地往旁边挪了挪给裴珍映腾出了个位置。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桌子上还多放了一碗刚打好的热腾腾的汤。

裴珍映坐在黄旼炫身旁,由着旁边的人帮自己顺被风吹乱的头发,自己一颗一颗地将不爱吃的青豆挑到他碗里。终于夹完了最后一颗,裴珍映噘着嘴长呼一口气,“你说这食堂阿姨怎么天天做菜都喜欢放青豆。”

黄旼炫见他碗里挑完了食就没剩多少菜,又从自己碗里夹了几块红肉过去。

“对了,”裴珍映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靠近过去。拿着筷子往小孩碗里夹菜的人猛得一顿,手停在了半空中,才发现兜里鼓鼓囊囊多了个东西。

“这是什么?”黄旼炫轻声地问。他想伸进口袋拿出来瞧却被裴珍映按住,在这小小的口袋里带着温热的两只手意外地交缠在一起。

“嘘,橘子。”裴珍映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关注他俩,又压低了一点声音。“李大爷家承包的那片林子里,成百上千的橘子树,我偷偷拿树枝勾了几个不会被发现的。”

黄旼炫伸出另一只手虚扶了一下,才发现今天没有戴眼镜。
“勾可勾不了几个,一会儿哥给你露一手。”

大队里的食堂人声鼎沸,没人发现角落里的两个少年正相视着会心一笑。像是偷偷做了什么伟大的约定。

*

“旼炫哥,你身后还有个大的!”裴珍映站在树下拿外套当麻袋,不自觉的张着嘴东一下西一下的指挥。黄旼炫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裴珍映那戳他刚刚打理过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乱的刘海软趴趴地黏在小孩的额头上。也不知是兴奋或者什么别的原因,裴珍映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一笑整个小脸皱在一起,像只什么珍奇的小兽。惹得人恨不得整个的抱在怀里。

黄旼炫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
如果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对方,当你和这个人在一起时总是不自觉扬起笑意,那么你可能需要拉响警报了。

而现在,黄旼炫心中的警报早就响了一遍又一遍。或许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他嘴角的笑意就再也没有滑落过。

不过这美好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惊天动地的犬吠打破。接着是中气十足带着怒气的声音,“谁啊?谁在偷我的橘子!”

黄旼炫手脚并用地从树上爬下来,拉起这个不肯先跑非要等着他的小孩的手腕就跑。

起先抓住的是手腕,随后悄悄地勾住的指尖,指尖相扣,将对方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犬吠声早就听不见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少年伴着夕阳,穿过树林,绕过麦田,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永远这个词。


终是跑的累了,两个人并排躺在田里的稻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虽说已经临近日落,但终究是太阳,明亮的阳光正对着裴珍映,照的他眼睛疼。又懒得动弹,举起衣袖有一下没一下地挡着。

却突然感到眼前一片黑,原本躺在身边的人斜坐在一起前方,用身子帮他挡住了争先恐后的阳光。那些没挡住的夕阳光,从黄旼炫身侧四面八方地倾泻,整个人被包裹在了温柔的橙红色中。

裴珍映侧了侧脸,心想,跑得真热啊,热的满脸通红,心脏也止不住扑通扑通直跳。

什么叫色令智昏。

就是此刻裴珍映迎着光缓缓向前,对着光源最中央那个人的嘴角,轻轻地碰了一下。

却在下一秒,偷舔完鱼干想要后退的小猫,被人按住了后脑勺。

*

日落是个美好但又易逝的过程,天空中刚褪去了红色换上一层墨蓝的调色盘,镇上的小孩便已经吹吹打打地叫嚷着“放电影啦~放电影啦~”。

等裴珍映和黄旼炫端着板凳赶到的时候,镇上放电影的广告上已经坐的水泄不通,裴珍映索性拉着黄旼炫的袖子坐在了人群最后方。

屏幕上的黑白电影一闪一闪地跳着剧情,一片黑暗中只有播放屏幕上的光打在人脸上忽明忽暗地光。
看电影,是个隐藏小心思的最佳时候。

“你看”
“啊!”耳边忽地传来一股热气,惹得本就无心看电影正走神着的裴珍映一惊。

“你看这屏幕上的土匪,像不像你平时生气的时候?”
“呸,你才像土匪。”裴珍映作势要打,伸到半空中的手却被人在黑暗中顺势捏到了手里。

“那我是土匪,被土匪亲了可是要拉回去做压寨夫人的。”

黄旼炫借玩笑说出的真心话半晌没得到回应,四周太暗又不得辨认对方的脸色。只能捏着还抓在手心里的另一只手,密密地一层手汗却掩饰不住说话人的紧张。

“那…那上面压寨夫人可是要八抬大轿娶进门的。”

心中悬着的石头骤然落了地。


裴珍映感觉自己手里多了两样东西,定神一看,才发现是刚刚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那稻草编的圆形戒指。

一下地羞红了脸,好在天气已晚环境漆黑。裴珍映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撇开了话题,“这是什么?”他指着手里另一样东西问。

“水果糖,城里的父母给我寄来的,你尝尝~”

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甜蜜的味道一路从口腔滑到心口。

黄旼炫听到旁边传来轻轻地一声,

“好”

*

黄旼炫曾经对裴珍映说过,等他长大了找个机会带他去城里玩。

可是等裴珍映长大了,先等到的是知青返城的通知。

赖冠霖告诉他,朴志训决定不走了。所以在裴珍映一路跑到黄旼炫寝室的时候,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希望,

会不会,你也愿意,为了我留下来。

却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看到满地的行李,泄了气。

黄旼炫跟他说,家里出了事,他必须趁着这次回去解决。

黄旼炫跟他说,再等一等,他马上就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裴珍映一律听不见,外面的风呼呼地直吹,吹落了残存在树枝上的最后残叶。

裴珍映不敢说出口的事,他年纪小可是他也懂得,逃离了这个落后地方的人,有几个是会回来的人。

离别时说的信誓旦旦,傻子才会信。

“那就,再见吧。”

黄旼炫起初高兴地以为他理解了,却在伸手拉对方的一瞬间,被对方骤然甩开。

直到最终的那日开往城里的车轰隆隆地启动着马达,他在队伍最后面被人一直催,也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身影。

裴珍映爬到镇里最高的那个老树上,坐在树枝上轻轻晃着脚丫哼着歌,看着那辆车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黑点。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那几颗他一直舍不得吃珍藏起来的水果糖。

现在才发现,如此珍贵藏起来的东西,也早就过期不能吃了。

裴珍映苦笑着往远处一抛,看到自己这场荒唐的少年爱恋画上了句号。

*

家门口的树红了又绿,绿了又红。橘园里那看门的在几个月已经老死了,再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犬吠声,也没有惊心动魄来偷橘子的两个少年隔着层层树叶互相遥望的情景。

时间一年又一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游走。那日被裴珍映扔掉的过期糖果,又被他寻了一夜找了回来,和那个早已被时间磨得不堪一击的稻草戒指,还有每个月定期送来的一封信放在床头的铁盒里。

糖果早就发霉,戒指也散得差不多,就连每月都会寄在的信,或是因为山高水远,或是因为他从没有回信,又或是因为写信的人可能有了别的感情寄托,已经两个月没有来过。

最后一点叫做希望的微光被“噗—”地一声熄灭,只留下黑暗的寂静。

家里的门被敲得碰碰响,打开门赖冠霖拉着朴志训一脸兴奋地站在门口,手舞足蹈得指着南方,
“你快去看看是谁来了?!!”

是谁来了能让赖冠霖差点把他家的门差点敲碎。

被掐灭的微光又悄悄地亮了起来,随着他奔向小镇入口的途中越来越亮,最终形成一道光,裴珍映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踏着光而来。

黄旼炫依然拿着那些行李笑眼弯弯地站在那里,看到他过来想张开双臂拥他入怀,越没想到姿势摆好了等来得却是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你还知道回来,你tm回来干什么!”张牙舞爪的小猫刚亮出爪子,眼泪就扑通扑通往下掉。

黄旼炫吃痛的揉了揉肚子,趁着裴珍映还哭得一抽一抽的,终于把人拥在了怀里。

“我来找回我的压寨夫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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