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贝贝

【旼狼】《乘风破浪》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得冷,白日里还有些收敛的北风到了夜晚似乎得到准许放开了手脚,一个劲地往人身上裸露在空气中的地方无孔不入地钻,在属于自己的主权时间肆意地发挥着威力。

黄旼炫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出租车里出来,车内温暖的空气在他踏出车门的一瞬间消失殆尽,寒冷的感觉顺着脚底板往上爬,但是让他喝了一晚上酒混沌地跟一团烂棉花一般的脑子泼了一盆清醒的凉水。

出租车司机在收过钱以后一骑绝尘,他为了省点房费把出租屋选择在了不那么热闹的老社区。现下凌晨一点的冬季夜晚,整个街道除了偶尔几只大摇大摆路过的野猫空空荡荡。黄旼炫哆嗦了一下,裹紧大衣往家走。

这是他选择自主创业的第一个冬季,简直糟糕透顶。

合伙人与自己意见产生分裂,资金链又出现了问题,甚至原本都快谈好的客户都差一点被抢走。

现在自己在谈了一晚上,终于哄着新客户把合同签了以后,又要回到那个小小的寒冷的出租屋。那个没有地暖和保姆,与自己生活了23年的主宅有天壤之别的老旧房子。

寒冷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却在他抬头看见出租屋亮着得鹅黄色的灯光时消失殆尽。

他知道,他来了。

*

钥匙扣动门板,人还没进门,屋内四散的暖气倒是先扑面而来迎接主人的归来。裴珍映此刻正穿着深蓝色的珊瑚绒睡衣坐在客厅中央用那台小电视聚精会神地玩着足球游戏。

只有不停眨巴的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暗示着主人明明已经困的不行。

别人不知道,可是黄旼炫知道。他上小学的时候,这个吸着鼻涕的小屁孩弟弟就跟在他后面跑。
他太了解他了。

“你怎么来了?”黄旼炫脱掉大衣,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裴珍映见人回来了,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操作杆,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佯装不经意的回道:“寝室里那龟孙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和女朋友打电话打到半夜不让人睡觉。还是你这儿清净。”

黄旼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泡面,晚上没怎么吃饭一直在喝酒,此刻空虚的胃在叫嚣着不满。

“你怎么不干脆也和女朋友打电话?”

“没意思,分手了。”

黄旼炫合上柜子的手顿了一下,又重新打开取出了一根香肠。

以示庆祝。

撕开泡面盖的手操作到一半就被另一只手打掉了,裴珍映不知什么时候拖着拖鞋走到他身边。

“刚喝完酒吃什么泡面,”嘴巴朝厨房呶了呶,双手还别扭得插在口袋里,“厨房里有海鲜粥。”

厨房的桌子上放着深灰色的保温壶,那本是裴家阿姨隔三差五来给小少爷送吃的用的,如今却成了他的专属。

“我说你到底跟你爸说了啥,他真铁了心一毛钱不给你,还把人脉路子全给你切死了。你是不知道你爸这段时间脸黑的。还搞连坐制度,看到我都怒气冲冲…”

“他凶你了?”打开保温壶盖,白色的热气瞬间升腾。把对面人的脸色隐藏得模糊不清。

“啊?”
原本只想跟他唠唠家常缓解一下黄旼炫紧张了一晚上的心情,此刻听着语气却感觉反而更紧张了。

“没…没啊,我开玩笑的。你爸妈对我好着呢,你忘了小时候你妈还开玩笑想和我爸妈换孩子养…”

半夜最是容易饿的时候,裴珍映絮絮叨叨嘴上不停,对面海鲜粥的香气又在小小的屋子里四溢开来。

“啊——”干脆张大了嘴巴向前倾。
黄旼炫把勺子里的粥吹到小孩喜欢的微凉的温度,十分顺手地喂了过去。见对面的人眯着眼睛腮帮子鼓鼓地边吃边笑,伸手用力揉了揉对方又软又塌的头发。

无数人问过他,为什么脱离温暖的港湾,放弃父亲的家业,甚至宁可被赶出门,也要划着小船在风浪中自己闯荡。

眼前这一幕就是答案之一。黄旼炫想。

*

这是裴珍映第四次在阳台上看到黄旼炫那辆银色奥迪上下来。他眯着眼双手呈手电筒妆观察了半天,这次终于在左侧摇下的窗口中看到一席瀑布般的卷发。

“哼哼,楼下这谁啊?”
黄旼炫一进门就看到裴珍映插着腰拿鼻孔对他,手里还拿着昨天两个人去吊的长型娃娃一甩一甩。

活像个…吃醋的小媳妇。

“小媳妇儿”本人自己还没有察觉,见对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里的玩偶一指:“严肃点,我在替你爸妈查你的私生活呢!”

黄旼炫憋着笑,明知故问道:“谁啊?你说薛景?我一个重要客户的千金。”

“客户的女儿天天送你回来!”裴珍映把手里的长型玩偶高高举起,“来人呐!先打30大板!”便把手里的玩偶不轻不重地打在了黄旼炫背上。

黄旼炫挨了两下,举双手呈投降状:“我坦白我坦白!还是我高中学妹!”

“嗯?~”玩偶在空中半落不落,拿着玩偶的手的主人挑了挑眉。

“真没了!她天天开车送我是因为他爸把这单子给她练手,现在她也是我的客户对象,我俩谈事儿呢。”

“行吧”裴珍映把玩偶一放,又咋咋呼呼地黏上来问晚上带他出去吃什么。

*

而流言蜚语就如同换季时的感冒,无孔不入。并从一个点出发迅速蔓延,传着传着便变了味。

*

裴珍映穿着新买的羊羔绒夹克,手里捧着排了半小时队买到的网红奶茶慢悠悠地往黄旼炫导师的大楼走。

父母最近许是被黄旼炫离家出走的事整得怕了,竟也神经兮兮地让他和这位父亲战友的儿子暂时保持距离。

裴珍映嘴上应付着,所以每次来找黄旼炫都不能再叫自家司机。改成次次叫出租车司机停在校门口,自己再下车瞎晃荡进去。

就跟小时候那次黄旼炫得了重流感,父母怕传染给他让他暂时别去找大黄哥哥玩。换来的是自家小儿子从早哭嚎到了晚上,哭到眼泪流不出了还在那里张着嘴干嚎,惹得邻居带着疑问来敲门怀疑这家是不是虐待小孩。后来父母没得法子,给他打了预防针带了口罩敲开了黄家的门,门一开8岁的小糯米团子就一溜烟钻到还烧得迷迷糊糊的黄旼炫床上。

从小到大,他总有办法黏着他。

黄旼炫的大学不让出租车开进来,裴珍映每次下车都要找好久才能找到不同地点的教学楼。今日难得的出了太阳,但或许因为一连几天的冬雨空气中都布满了水汽。阳光懒懒散散地照下打在人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应有的温暖。一旁的花圃里几个花匠工人在爬上爬下修剪光秃秃的树枝,原本就没什么生机的冬季更添一丝冷寂。

裴珍映今天穿得少了,哆哆嗦嗦缩成一团,手伸进袖子里露出指尖捧住还有点余温的奶茶。

好不容易找到了位于学校最深处的那栋教学楼,掏出手机看了一下11:20,还有时间。

黄旼炫最近项目进行到了关键期,更是忙得整日整日不见人。不是泡在工作室,就是在客户的会议室。今日难得得空回学校见导师改个论文,裴珍映急忙在他学校旁边的餐厅定了个位置来逮人。

而身旁两个人声音并不小的对话就是在这时传进裴珍映耳朵里的。

“……黄旼炫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以前靠他爹,现在靠女人…”

裴珍映微微侧过头,迎着阳光眯了眯眼。
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是不知道,前两天在我实习的公司楼下我天天看到他坐上一个女的车,不用想就知道……”
“啪——”齐淼说到一半,一杯半开的奶茶扔在了他的脚边,淡褐色的奶茶渍把他的宝贝白色AJ染得到处都是。

紧接着就是鼻梁上重重的一击,然后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孔流下,与周围冰凉的空气接触后瞬间失温。

黄旼炫从办公楼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的景象。劝架得围观得围成了一个圈,A大许久没有这么热闹的情景了。

他突破重重人群,像拎小鸡一样提着羊羔绒夹克的后颈就给拎了出来,确认人没有大碍,才紧皱眉头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刚刚打架的余怒和此刻被无视的羞辱扯得齐淼怒火中烧口无遮拦:“原以为你只是靠女人,敢情这边还养了个小白脸!”

原本想拉着裴珍映走的黄旼炫突然转过了头,轻轻转了一下腕表,慢条斯理地走到齐淼面前。

齐淼一向看他不顺眼,脾气又极差,事事与他明面上对着干。此刻正被人拉着大口喘着气,成片成片的白气在空气中转瞬消失,被裴珍映揍得鼻青脸肿的脸歪着嘴朝他笑。

难看。黄旼炫心想。

“你刚刚叫他什么?”
“耶?”齐淼准备半天想看看对方如何反驳,没想到等来了这一句。

“小白…”
话没说完对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在他脸上加了一拳。


无论流言蜚语还是狂风暴雨,冲着我来就可以了。但是谁也不可以伤害他。


裴珍映订的大餐最后自然是没有吃上。两个人鸡蛋倒是吃了不少。

“撕——轻点儿”
“别动”

锅里还煮着一锅白煮蛋,裴珍映又拿起一个剥了皮往黄旼炫眼角的淤青轻轻地滚。

明明是自己先挑起来的打架,可是这个人最后伤的比他还重。

从来没干过这事的小少爷拿着温热的鸡蛋全神贯注地帮他轻揉伤口。轻微侧着头,鼻尖离黄旼炫的左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只要一转头,就能皮肤比皮肤相接触。

可是黄旼炫不敢动,他就这样僵直地杵在那里。用余光偷偷地看这个角度他的小竹马弟弟长如薄翼的睫毛正随着眨眼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扇动,看着他左侧脸颊新长出一个遮都遮不住的大痘痘,应该就是前两天打电话时他发牢骚说的那颗,看着他认真时会不自觉嘟起的小嘴。

一切的一切呈放大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黄旼炫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

裴珍映没想到自己能在学校门口看到这个人。
他上一次见到她还隔着三层楼的高度和她那辆奥迪摇下的车窗。

此刻薛景真穿着千鸟格大衣踏着浅灰色的短靴向裴珍映招手。裴珍映歪头凝视,薛景依然披着一席卷发,浅栗色的发色应该是刚染的,与她今天大地色的眼影刚刚好配。

是个好看的人。

裴珍映从来不会拒绝好看的人,所以此刻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薛景面对面尴尬地坐着,猛得吸了一口柳橙汁,面前的那杯饮料彻底见了底。

见对面的姑娘还在自顾自地说话没有停的意思,裴珍映面上尽量保持着绅士的微笑,偶尔回几声“嗯”“对啊”表示自己有在听,心里已经在飘散到这家店隔壁那条街有家芝士蛋糕,只是再过一会儿就该又要排起长龙。

“黄旼炫这个人…”
突然的一句话把裴珍映神游在外的思绪猛地一下收回来,如果人类能化身成为动物形状,那么此刻就能看到这只小猫正危险地竖着毛。

小猫怕又来一个说黄旼炫坏话的,弓着背收着爪子呈攻击状。

“黄旼炫这个人,我从高一就认识他,并且我追过他两次都失败。在我感觉他向来不争不抢,也从来没有努力去追求过什么?”薛景自然看不到眼前这个满脸戒备的小猫,慢慢地舀着咖啡勺,“所以这一次见他一次次跑来找我爸这个项目,我就感到很好奇。他拼了命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那是你没见过他小时候和我抢玩具。裴珍映心想。
认错了攻击对象的小猫又乖乖躺下,用挂满倒刺舌头一下一下舔自己的毛。

“不过这段时间见得多了也就没意思,所以我故意为难了两次,以报他拒绝了两次之仇,然后大家扯平。说实话他这个人业务能力还不错,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和我爸签合同。”

神经病。
裴珍映心中的小人翻了个白眼。

对方却像会读心术一样停下对话盯着他看,看得裴珍映没由来得心虚。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看上小爷我了?”
薛景自然不会被他这种对付小姑娘的套路弄倒,反倒“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小竹马真有趣,哎黄旼炫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曾经想在完成第一笔项目的那一天和一个人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裴珍映有点头疼的按了按脑袋,这已经是第几次眼前这个姑娘思路跟过山车一样180度突然转弯。薛景的思路开着120时速的跑车在这个路口转弯又在那个路口急调头,自己踏着辆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在后面追,跟都跟不上。

黄旼炫到底是怎么跟这个姑娘交流,还谈生意的。
裴珍映默默地给心中那个叫黄旼炫的小人贴上了一朵小红花。

好在脚踏车追跑车的状况没有持续很久,终于在下个路口有个人开着辆房车向他招招手。

黄旼炫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在了这家咖啡厅的门口并且准确无误地向他家这桌走来。

裴珍映长呼一口气终于可以结束这场漫长的对话。

却没有看到临走时薛景朝着黄旼炫眨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

*

“恭喜啊,终于走上了正轨。”裴珍映照例被黄旼炫拉着走在街道内侧,一蹦一跳地恢复了活力,“不过你怎么不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庆祝跑来跟我搞家庭聚会?”

他乖乖地站在人行道中间任由对方把自己刚刚随便一挂的围巾又仔仔细细地重新系好。

裴珍映自然不知道,正在帮他系围巾的那个人的那条隐形尾巴,在听到他说“家庭聚会”这个词时已经在疯狂的摇尾巴。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当初被我爸赶出门时说了什么?”黄旼炫把切好的牛排放到裴珍映的前面调换了一下。

“嗯?”

“我和我爸说,”黄旼炫拿起酒杯,微苦的味觉顺着口腔一路下滑,“我喜欢裴珍映,我想和他在一起。”

悠扬的小提琴声却在此刻突然戛然而止,裴珍映面前的可乐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将两颗因不安和慌乱的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黄旼炫不记得裴珍映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只记得对方临走前慌乱的眼神和一杯一杯酒下肚后的灼热感。

他告诉薛景,他赌输了。
她那什么狗屁女人的直觉,一点都不准。
你赔我一个小竹马。

*

第二天一早黄旼炫还在里间睡觉,就被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

顶着宿醉后头疼欲裂的脑袋打开卧室的门,吓得突然一个激灵,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你这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裴珍映两个箱子铺满了客厅,行李摊得到处都是,“醒了正好快来帮我理东西。”

黄旼炫觉得自己还没醒,往大腿掐了一把。
哎呦,生疼。

“你什么情况?”
“看不出来吗?我也被我爸赶出门了。”

裴珍映缓缓上前,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灼热的呼吸就打在耳边。

这是裴珍映分享秘密时惯有的动作。
小学的时候,他圈住他说,我偷偷在班主任的茶水里撒了辣椒粉。
初中的时候,他圈住他说,我把情书放在了暗恋很久的女生的台板里。

这一次,黄旼炫的耳边轻轻地传来。
“我昨晚回去跟我爸说”

“我也喜欢黄旼炫,我要和他在一起。”



狂风暴雨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挡,我想与你牵着手一起乘风破浪。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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