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贝贝

【旼狼】《因为他从你的世界降落》


裴珍映有的时候想,如果那天他没有揣着攒了许久的钱兴冲冲地去买车,如果那家4s店没有刚刚好停业一天,他也没有突发奇想去隔壁的智能机器人商场瞎逛,那么他的人生小火车可能还按着原来的轨迹咕噜咕噜往前直开。

就是这千万个如果一齐用力按下了他人生的道岔,改变了他按部就班的人生。

向来习惯于循规蹈矩的裴珍映以为偏转的航向会迎来浓雾和阵雨,等近了才发现,那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片鸟语花香。

哦,确切的说,是那机器人。

*

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大幅度的报道“历史上首次人类与智能机器人的婚礼公开”“智能机器人今后将会有如何的走向”,裴珍映连连感叹现代科技下的大屏幕清晰度太过残忍,连打了厚厚粉底液的女主播眼角下新长出的细纹都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个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个不同等级的智能机器人的时代,唯有裴珍映向来对这种不感兴趣。

与其花相等的钱买个极度耗电的人形机器人和自己抢沙发陪聊,还不如买个超速跑车想去哪儿去哪儿,他想。

裴珍映有很多不算毛病的小毛病,运气不好就算其中一个。

他绕着4s店转了一圈又一圈,气得把脚下的小石子一踢八丈远,门口的停业立牌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白底黑字,立柱上还很丑的涂了一层红色的油漆,像是在嘲笑。

脚下的力度加重猛得往前一踢,小石子不偏不倚地撞到停在前面的摩托车上,警报器滴滴滴响个不停,天空又偏偏下起了绵绵细雨。

倒霉到家了。

这边的4s店冷冷清清,隔壁的智能机器人店倒扯着个大喇叭叫了半天“新春大酬宾”,整得像义乌小商品市场的“五元一件,通通五元”。

裴珍映埋汰地看了一眼,脚却不由自主地跨了过去。

对于“大酬宾”没有抵抗力,是裴珍映的另一个小毛病,即使酬的东西他并不感兴趣。

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在这个智能机器人横行的时代,这是裴珍映第一次逛机器人商场,如果不是这个绵绵细雨的天原本定的计划出来了意外变数,这个第一次可能还会更晚一些。

光滑得都能当镜子使得地板上一排排地站着各式各样地仿真机器人,这皮设计得跟真的一样,在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吹弹可破。若不是旁边明晃晃地紧示牌“请勿触摸”,裴珍映都蠢蠢欲动地想上手。

为了符合当代人的外貌主义至上和刺激销量,厂家的设计者按照不同的风格将机器人的外貌个个设计得格外出众。或儒雅调傥或秀润天成或妖艳群芳,一排男色站在那里双眸紧闭,让裴珍映有一种逛牛郎店的错觉。

罪过罪过,色即是空,
他在心里念了十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却在一个机器人面前停住了脚,明明初春的天气,商场的工作人员很不合时宜地给他套了件白色T恤再加一件格子衬衣薄外套,衣服上的铭牌印着编号0809。刘海堪堪遮住了眉毛,狭长的双眼紧闭,鼻梁纤巧挺立,连手肘处和耳朵微微泛着红这一细节都设计到,精致得裴珍映一瞬间移不开眼。

正是他的理想型。
一瞬间的恍惚忽而又失笑,竟然对着个机器人谈理想型。

等裴珍映恋恋不舍得欣赏够了人家的外貌,转身走得时候发现自己的外套被那机器人的手指勾住衣角,手忙脚乱地扯开,一抬头却发现那机器人正对着他悄悄眨了下眼。

吓得裴珍映瞪大了双眼,要知道商场里的智能机器人除了被售货员拿来展示的那一台,本应都是处在休眠状态的。

裴珍映还在思考是不是发生了错觉,那机器人有对他眨了眨眼,这次还偷偷撅起嘴发射了个飞吻,用仅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对他说:“你要把我买回家吗?”

…更像牛郎店了。

远处的售货员还在热情的接待看起来很有购买欲望地一对母女,裴珍映挪了个步子调转了角度,巧妙地挡住了售货员的视角,“你这机器人怎么自动开机的,信不信我把售货员叫来给你关了?”

威胁人的语气一点都不凶,反而想只刚学会走路就张牙舞爪的小猫。

“你不会的,”那机器人见售货员的视线被挡了,索性睁开眼顺带活动活动面部肌肉,“你刚刚盯着我了时间长达65.56秒,超出周边其他机器人160%,系统显示你对我的喜爱度达到89%,你真的不打算把我买回去?哦系统显示你还想摸摸我的脸。”

“……”

这机器人一本正经地像在说“今天天气晴朗,湿度42%”这种话题,倒是裴珍映脸红得滴血,偏过头不看他,正好对上那个来买机器人的小女孩的眼神。顺着她的方向扭头,正是刚刚那机器人的位置。

裴珍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妈妈,我想要那个…”小女孩手一只手指在半空中,另一只正扯了扯她妈妈的袖子。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

“我要了!”

裴珍映急急地指着方外那机器人的方向,朝着售货员又喊了一声,“这个机器人我要了!”

偌大的商场谁都没有发现,有一个本应休眠的机器人偷偷上扬了嘴角。

心心念念的小跑车正叉上了翅膀和他挥手告别。冲动购物害死人。结账的时候裴珍映手抖着默念了一百遍。连售货员跟他讲了一堆的注意事项都没听。

刚刚吵着要他买回家的机器人心愿达成,正如影随形地跟在自己后面。全然没有了站在那里时的清冷气质,意外地特别喜欢和他身体接触,就差整个一废铜烂铁挂在裴珍映身上从远处看倒是真像一对小情侣。

惹得连年轻的售货员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补充解释了一句:“最新款的机器人我们加了一点情绪程序,使他们运作起来更像独立的个体。”

这机器人看着身材再好也是铁块做的,靠在身上重得很,气得裴珍映牙痒痒又威胁他:“再靠过来我把你退了。”

“对了先生,”售货员把发票和保修单一同递了过来,还加了一句,“您买得这款是二手产品,只修不退。”

*

照理说智能机器人从休眠状态刚启动时照例会对买他的对象首先称呼“主人”,再由主人改新的名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二手的原因,裴珍映刚刚鬼迷心窍买下的机器人死活不肯叫他“主人”,一口一个“裴珍映”叫得欢,甚至还没出商场已经索性改口叫“珍映啊”。

“你怎么知道我叫裴珍映?”大步走在楼梯前面的人猛得一回头,没料到后面那机器人跟得太紧,一脑袋撞机器人胸肌上撞得鼻梁一酸。

机器人笑着把他整个脑袋捂怀里,又轻柔地帮他按摩。那机器人外皮囊仿真性极强,微凉的触觉触上皮肤的一刹那,让本就有点图谋不轨的裴珍映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刚刚刷信用卡签名的时候写得。”

“那礼尚往来,你告诉你叫什么?”话问出来裴珍映就后悔了,他一定是疯了问一个机器人叫什么。

果然那机器人耸了耸肩,摇头道:“我现在只有编号,你可以叫我0809号。”

“难听死了像探监,”裴珍映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突然涌上一阵恶趣味,“要不我先叫你小狗?”

直见机器人原本扶着他的手臂突然涌上一行字,
“您是否确定称呼0809号为小狗,确定以后不得修改。是?否?”

吓得裴珍映一把抱住那精壮的手臂,急忙按了否。

这起名还只能起一次,怪不得只能甩卖。裴珍映恨恨地想。

走到门口的时候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裴珍映原定是想来买车,自然没有带伞,转头盯着身旁比自己还高出一小截的机器人,“你会飞吗?”

“…那是铁臂阿童木。”

“那你能变成车子吗?”

“…我也不是变形金刚。”

“哎,”裴珍映认命地叹了口气,准备抬抬手打车,又听到旁边的机器人说:“不过我有办法。”

他又放下了手,满怀希望地看着这个他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智能机器人能变出个什么神奇的东西。

却只见机器人把外套一脱,双手举着盖在两个人头上,还笑眯眯地对他说:“走吧~”

裴珍映觉得这个机器人在出厂的时候系统设定一定把浪漫指数和智商指数弄反了。

可是偏偏他这个智商正常在线的人类偏偏没有拒绝这种不知道哪部偶像剧学来的行为,反而跟着那机器人一起用衣服遮着雨跑。

裴珍映意识到,他之所以会愿意放弃心心念念的跑车而选择了这个机器人,可能是因为两人面对面时莫名相合的磁场,也可能是因为那机器人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召唤他,裴珍映也不愿意那机器人被别人带走,

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对方。

*

裴珍映此刻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泪流满面,一度让人怀疑他快哭得喘不上气时又突然一下换气,还顺便往嘴里塞了两片薯片,然后又咧着嘴在那儿一抽一抽。

电视屏幕上正放着近期最火那部剧,讲述的是六十年前同性婚姻还不合法的年代,在一队限定偶像组合里两个男生互相暗恋的故事。剧里的其中一个男主角叫做黄旼炫,正放到组合解散那天黄旼炫的内心独白戏,一个眼神过来裴珍映又吧嗒吧嗒直掉眼泪,手一伸才发现餐巾纸没了,咽下了嘴里的薯片又叫那机器人给他拿纸。

纸送过来的时候机器人对他这哭的撕心裂肺的行为满是不解,裴珍映难得大度的挪了挪位,拍拍沙发示意他一起来看。

屏幕里正呼啦啦地放着片尾曲和大结局预告,裴珍映的情绪还没完全抽离出来,脑子一热把坐在一旁的机器人拉过来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泪眼婆娑间发现那智能机器人竟然还会脸红。

“你上次那改名系统在哪儿啊?怎么跳不出来了?”

“啊?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行吧你就要黄旼炫吧。”

机器人白皙的手臂上又冒出来一行小字,“您是否确定称呼0809号为黄旼炫?”

按下了确定键,裴珍映又扭着身体抱来一个抱枕,眼睛红红的趴在抱枕上重新对着电视屏幕按了回放。

机器人黄旼炫歪了歪头,也学着他挪了挪身子,找不到另一个抱枕,干脆把裴珍映搂在怀里。

“你干嘛?”

“学习人类的情感。”


自打那机器人被起了名字,裴珍映召唤他的频率多了不少。每天裴珍映那半大的房子里总能传来“黄旼炫帮我拿一下牙刷!”“黄旼炫我拖鞋放哪儿了?”“黄旼炫来帮我捶捶背…不捶不捶…”

却有一件事召唤不起来,那机器人不会烧饭。

黄旼炫第一次接到烧饭任务的时候,开着火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用系统搜索了半天却忘了关炉子,以至于裴珍映发现的时候锅都快被烧穿了。

气得裴珍映拉着他要去那个商场告他们欺骗消费者。

“为了仿真性加强,我们设计的时候会随机加一些缺陷,”黄旼炫定在那里有点委屈的说,任裴珍映拉也拉不动,“说明书上写着。”

裴珍映半信半疑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bug?”

“没了,就不会烧饭。”黄旼炫转身拿起了家里的清洁工具,“但是我会打扫啊!”

圆形的扫地机器人呼呼地转了过来,停在了两个人中间又掉了个头去打扫房间里的灰尘。

裴珍映对着扫地机器人努了努嘴,气呼呼地来了一句:“你屁股后面的标价牌比它多了两个零。”

却发现黄旼炫压根没听,拿起扫地机器人研究了半天,眼睛亮亮的,有点像是…发现了宠物。

一人一机器人磕磕碰碰打打闹闹日子也这么过了起来,裴珍映每天上班不在家的时候,黄旼炫就自己或在家打扫和他的新宠物扫地机器人玩,或出去溜达溜达疏通疏通零件,顺便把一天的菜给买了切好摆盘,等着裴珍映回来烧。

每次出去的时候黄旼炫都会给裴珍映一个小小的长的像手机一样的东西,说是远程遥控器,说是一按按钮就能知道他在哪儿在干嘛。

裴珍映不要,整得跟公司里小刘查男朋友岗似的。再说他始终坚持机器人也是有人权的。

却在公司里噼里啪啦码字的时候听到外套口袋里嗡嗡作响,遥控器被黄旼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塞了进去。点开来一看黄旼炫正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手里还拎着个菜篮子。

“干嘛呀?”办公室里其他人还在干活,裴珍映压低了声音轻声细语地问。

“你看,”黄旼炫转换了一下遥控器的方向,“这东西好看,我一个人看没劲,想跟你一起看。”

是一大块灯光做的彩色森林,情人节快到了各商家都绞尽脑汁出线下活动,为了吸引更多的曝光率。

裴珍映见惯了这玩意儿,黄旼炫却没怎么见过,他一出厂除了上一个买家那里就是在商场里站着,而且据说他上一个买家还是个技术宅,基本不出门。所以裴珍映和黄旼炫当初第一次上街压马路的时候,他对什么都很好奇。

黄旼炫身后原本全是绿色的灯光又一下变成了蓝色,上下摇动一下从森林变成了海洋,两个人隔着一台小小的遥控器的屏幕都在傻笑。

裴珍映想,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玩意儿这么好看。心里像是住了个挖到蜜罐的小熊,捧着个蜜罐吸得啧啧作响怎么也不肯撒手。

都装了蜜了,可不就是看啥都好看的。

晚饭过后黄旼炫就喜欢拉着裴珍映去社区里散步,没什么别的事就只是散步,有的时候去门口的便利店买点酸奶或者看看社区门口的一条街有什么打折的衣服买。

家里两个住了,衣服的需求瞬间上去了。

偶尔遇到邻居家牵着宠物狗出来遛狗,黄旼炫也蠢蠢欲动地想带着家里的扫地机器人出来溜。被裴珍映一巴掌拍上去,结果忘记黄旼炫是铁做的,嗷嗷地捂着手叫疼,耍赖似地说道:“黄旼炫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黄旼炫拉过那傻乎乎的人类的手轻轻地吹。

裴珍映以前下了班不是天天往外和那些狐朋狗友瞎玩到深夜,就是一个人在家打游戏。现在家里多了个人,哦多了个机器人,有事没事拌拌嘴饭后散个步提前过起了老年人生活。

他想,就这么过着感觉也不错。

*

可是就连就这么过着的小小愿望也被一则新闻打得支离破碎。

反对过于智能化机器人的浪潮越来越大,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导致不允许智能机器人在现有的基础上再近一步拥有人类的情感。

生产黄旼炫的公司作为智能机器人第一大公司,迫于压力不得不将新出的那一批编号07和08开头的智能机器人全部返厂重新配置芯片。

这也就意味着返厂的那一批机器人将会失去情感化系统和与主人相处这段时间的记忆,变成一个只能服从命令的,普通的机器人。

“不返厂会怎么样?”

黄旼炫苦笑着擦掉裴珍映快要掉出来的眼泪,“会被强制永久休眠。”

去商场重新接黄旼炫的那一天,裴珍映又遇到了当初那个小女孩。

裴珍映拿着回单排在小女孩后面,不远处的另一个柜台有人吵吵着要退款,那人的机器人就这么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看不出喜悲,也不会再有喜悲。

“主人。”小女孩的机器人启动开口的一刹那,小女孩瞬间就哭了出来。售货员也愁眉苦脸地在和小女孩的妈妈退补偿金。

裴珍映想,如果黄旼炫也这么开口叫他主人,他可能也会和那七岁的小女孩一样在人来人往的商场哭出来。

好在黄旼炫即使返了厂也是个倔强的机器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是不开口。

“先生您看…”售货员苦着脸问,“可能语言系统出了问题,要不我找技术人员再修一下。”

“就这样吧,”裴珍映拉起黄旼炫的手就往外走,“我带他回家。”

到家后裴珍映又摸索了半天想把黄旼炫的语言系统关闭,他还没接受好被开口叫“主人”的准备。

无奈他和黄旼炫待了这么久每次都是他说一声黄旼炫自动就把自己的开关按了,他对黄旼炫的身体构造还不熟悉。

摸索了半天没找到开关,反倒意外地看到这本应没有情绪的机器人又红了脸。

裴珍映狐疑地盯着黄旼炫看了半天,黄旼炫终于憋不住忽然笑了一声,张嘴舌头里卷出一个芯片。

“快帮我把记忆芯片装进去,我临时偷偷保存在系统里的记忆快撑不住要被自动删除了。”

黄旼炫前几个主人是个技术宅,在他猝死之前热衷于一个人躲在家里改造智能机器人,而黄旼炫就是当时他最好的试验品。

“所以说你现在是独立系统,不受总厂控制?”裴珍映打掉了黄旼炫又黏过来的手。

“可以这么说,他们返厂之前改造了原有的系统,没发现我这套隐藏系统。装得累死我了。”黄旼炫手被打掉也不恼,不依不饶地从另一个角度攻克把人抱在了怀里。

“那你干嘛放嘴里?”

“返厂的时候都不穿衣服,赤条条地一排过去我不藏嘴里藏哪儿啊?”

听得裴珍映面红耳赤,清咳一声指着他刚装进去的芯片,故作嫌弃状:“黄旼炫你能再恶心一点吗?”

“能啊!”

黄旼炫附身上前,覆上裴珍映软软的嘴唇,他的嘴唇微凉,让人想起冬日里的雪糕,欲罢不能。占了便宜的机器人还故意逗他,

“可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啊~”





Fin.

评论(20)
热度(350)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他躲在世界的角落里

© 九尾贝贝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