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贝贝

颁奖典礼一如以往地喜欢在结束的时候放那么多彩带。

黄旼炫站在舞台的另一头，眼神隔着重重的彩带条和一舞台他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同僚中寻找一直魂牵梦绕的身影。

自从去年年末解散后，他见到裴珍映的机会就很少，各自繁忙的活动甚至海外活动，导致抽个两人都有空的日子见面的机会不多。起初小孩还时常忙里偷闲给他发信息抱怨，半带孩子气半憧憬。到后来连发信息聊天的时间也逐渐减少。

黄旼炫通过新闻自然了解到，裴珍映的行程忙得快把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今晚之前，黄旼炫上一次见到裴珍映还是一个月以前他在打歌节目当临时mc，正值裴珍映那个他叫不出名字的奇奇怪怪字母组成的组合回归。不过反正他也不关心人家组合叫什么，他只关心其中一人罢了。倒像小粉丝常说的唯饭，黄旼炫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好笑。

以采访的名义造访人家后台休息室是最正常不过的借口。

黄旼炫进去的时候裴珍映所在的组合正在直播，裴珍映正坐在一旁补妆，有一搭没一搭地插几句话。另外几个小男孩吵吵嚷嚷地快把休息室翻天了，裴珍映索性偷偷闭目养神。

门打开的一刹那，休息室像是被瞬间按了静音键，然后是清一色齐刷刷带着拘谨口音得“前辈好”。休息室一下安静了不少，倒是直播的时事评论跟疯了一样暴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旼炫哥！”。被经纪人一个眼刀飞过来，不情不愿地噘着嘴改口“旼炫前…”

“前辈”还没说出口，黄旼炫笑呵呵地大步走了过来，手搭在他的肩上，无意间制止了下一步的发音。发型做到一半的小孩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打断，刘海软趴趴地耷拉在额头，倒是头顶一戳不安分的头发随着他头的摆动晃来晃去。

采访环节单一又老套，无非就是问一问新专辑的状况再说几个老套的梗逗粉丝一乐。

“那珍映xi觉得这段舞换成谁跳比较合适？”
原是台本设定的最普通的提问，到了黄旼炫嘴里却好像变了个味道，意味深长的狭长眼睛直直地盯着裴珍映，嘴角微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像是在发射什么特殊信号。

接收到信号的人加深了一点眼角的弧度，全盘不顾自己那个新来的敏感经纪人的暗示，他不知道为什么经纪人总不喜欢自己在镜头前和以前的成员表现的太过熟络。
“我觉得，旼炫哥～”尾调软软糯糯地轻微上扬，这是他很久都不曾发出过的撒娇语气。

他们之间一直都只是哥哥弟弟，从来都不是出道八年次前辈和新人男团之间的关系。

*

崔珉起注意到，这是黄旼炫今晚的第二次走神了。他的这位认识十一年的成员和挚友向来将风度二字刻在了骨子里，上一次有些许失态还是两年前他们一起参加的那个比赛结束那次。

而今晚的情况明显要危险的多，裴珍映所在的那个新人团得了一个新人人气赏，本是不起眼的小奖，主办为了搞噱头把颁奖人安排成了nu'est。

wanna one成员再聚首。
多么吸引人的大字报。

而心情受到波动的绝不仅仅只有粉丝，颁奖的时刻他就后悔答应让黄旼炫把奖杯递给裴珍映。指尖意外相触，不可避免得两个人同时顿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黄旼炫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会愣住，只能由自己下一秒一步上前，礼貌性地说一声：“恭喜！”又用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黄旼炫的脚背。

怎么整得跟前任见面似得，崔珉起想。

现在他身旁的人又张头张脑地望着远处看，动作大到怕是全场的摄像机都能注意到。还没等他张口，一个转身已经飞速往穿越人群往舞台的另一头走去。

随他去吧，崔珉起轻微叹了口气转过了头，现场的媒体粉丝巴不得看到那一幕。

搭在自己右肩的手仿佛有千斤重，身旁的队友们正叽叽喳喳地从前几天他不在时宿舍里发生的趣事讲到了明天晚饭吃什么。

裴珍映听不懂也懒得听，因为个人行程日本韩国连轴转，明天晚上还有一个外景综艺拍摄，不算飞机上那点时间，他已经40个小时没有睡觉，强打最后一点精神完成了今晚的舞台，裴珍映现在觉得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那么此刻突然搂向他腰间的手就是海上迷途小船的象牙塔。

昏昏欲睡的小兔子突然一惊，抬头看到陷入强烈灯光下的另一张熟悉的脸。这是一个可以卸尽浑身气力依靠的对象。

“累了就靠着我休息一会儿。”黄旼炫的声音轻轻传来，吹得耳旁的头发丝微微带头，有点痒痒的感觉穿过全身。

于是两个人就真的远离舞台前面的人群，黄旼炫手扶在裴珍映腰间，带着他靠向自己。

“旼炫哥…”说话的人眼下明显的乌青涂那么厚的粉丝都遮不住，此刻眼神却亮亮的，“哥，我今天不想回去了。你带我出去转一圈吧？”

听着像是小孩子胡闹的语气，而黄旼炫却知道，小孩此刻说的是真心话。

所以他等得答案绝不是深思熟虑畏手畏脚地那句“你不怕经纪人骂你？”或者“你明天有什么行程吗？”

“好。”

*

以上洗手间的名义逃出，离队下楼梯找车上车关门一气呵成，若不是黄旼炫了解小孩的过去，倒容易被人怀疑这是个经常干这种小坏事的调皮孩子。

妆还没有完全卸掉，发胶喷得头发硬邦邦的，裴珍映坐在副驾驶上神秘兮兮地往外看了一眼，长松一口气。

紧张兮兮地缩成一小团，还不忘伸出手在空中瞎比划一下，“快开快开。”

所以手机铃声骤然响起的时候，第一次“逃亡”的裴珍映吓得整个人都弹了一下。手机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裴珍映接也不敢不接也不敢，两只手摊在那里捧着个手机，像捧着什么虔诚的圣物，终于求救眼神投向黄旼炫。

黄旼炫被小孩可怜巴巴地眼神逗笑了，单手扶着方向盘伸出一只手接过裴珍映的手机直接按了关机。

“哇！那他明天不会骂死我？”

“你想想你现在在干嘛？不差这多一条罪名。”

被揭露了事实的小孩吐了吐舌头，又不安分地被车窗外灯红酒绿地夜景吸引，按下了车窗键，结果冷风飕飕地往里吹，又手忙脚乱地把车窗按了上去。

“嘿嘿，风真大呀，嘿嘿…”

今夜的风很大，刚刚那一下把被裴珍映折磨了一晚上的头发又吹得七倒八歪，不过他自己倒没有在意。车窗上因为温差起了一层雾气，裴珍映收缩在袖子里，伸出一根食指在车窗上写上了“HMH”，又心虚地用余光瞟了一眼，轻轻擦掉画成一个圈，手扒拉在车窗上，探着头看外面千篇一律地景色。

“哎这里原本的甜品店，什么时候换成商场了？”

“都开张半年了，”黄旼炫把裴珍映的一系列小动作都收入眼底，此刻又腾出一只手撸了一下裴珍映的后脑勺，换来小孩毫无威胁力的一个瞪眼，“你怎么搞得像第一次来首尔？”

“我最近一上保姆车就睡，哪有空观察哪家店管了哪家店又开了。”

不是最近，国民男团的余温使得自己自然而然成了新组合里最吸引目光的一位，当然也是行程最紧的一位。

从再出道的第一天，就是这种状态。

被风推着前进的落叶又被逆行的风向打得原地转了个圈。黄旼炫一时接不上话，索性岔开话题：“想去哪儿？”

好在裴珍映不是多秋伤悲的人，倒真的认认真真开始想目的地。

“去汉江吧。”

开车的人手指微微一滞，他俩以前还在组合里的时候经常趁着没行程安排的时候偷偷去的时候。

不是电影院，或者什么游乐场，就这样素颜戴着鸭舌帽默默地挨着沿着汉江边走。没有镜头也没有一路跟随的粉丝，走得累了就去买点零食买杯热可可并排坐下来。裴珍映有的时候会问他：“哥，你会害怕吗？”

“会啊，谁会没有害怕的情绪呢？”他伸手把不知何时落在裴珍映脑袋上的落叶轻轻扫点。

“是啊，所以我害怕以后的日子，没有你…们，就只有我一个人，多孤单。”

“怎么会呢，珍映会有新的队友，嗯…还会有…”黄旼炫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其实他不怎么擅长安慰人。

“不一样的，旼炫哥，不一样的。”

像是雨前的蜻蜓，仿佛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只一点一点在水面上留下波澜。

*

外面有点下雨了，零零散散地雨水毫无攻击性地落在挡风玻璃上。车内只有电台还不知疲倦地放着晚安小夜曲，裴珍映已经不知何时头靠着玻璃窗一点一点地睡着了。

车开到汉江的时候细雨还没有停，首尔的冬天本就冷，这一下就彻底进去了深冬。

没人会在下雨天的冬天深夜跑到江边受罪，黑夜中只有黄旼炫一辆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他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关掉了电台，又从后座拿了自己随手扔在那里的外套给裴珍映披上。

手机早就没电了，车外是北风肆无忌惮呼呼直吹的声音，把天空中飘着的雨滴吹得横着打，反观车内的人倒是睡得香甜。

黄旼炫怕裴珍映冷，不敢把车熄火，也没开车内，就这样透过车窗外几乎看不见的月光和雨中孤立的路灯，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睡得眉头紧锁，颁奖礼时化得那么重的妆还残留在脸上，深棕色的眼影晕了一大片，更显得黑眼圈浓重。此刻不知道在做什么不好的梦，睫毛轻轻颤抖，让黄旼炫想起翅膀被雨水打湿而挣扎着蝴蝶。

忍不住上前想抚平紧皱的眉头，却吵醒了浅眠的人。裴珍映半梦半醒间把头往他手上蹭了蹭，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凑上前仔细听，迷迷糊糊地小孩在说：

“旼炫哥，我们回家吧。”

*

nu'est的宿舍是年初他回去后一并换的，现在的房子一人一间房还带着一个给白虎健身的健身房。黄旼炫背着裴珍映回去的时候崔珉起正在和Aron在客厅里逗猫，金钟炫叼着个牙刷走来走去，姜东昊千篇一律地对着客厅里引体向上的工具做每晚的必备课程。

门打开的时候，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裴珍映还迷迷糊糊打了个梦嗝。

Lucky的叫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不知发生什么的小猫又叫了一声跳上了沙发。黄旼炫不知怎么解释，点了一下头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伴随着房门的敲门声，崔珉起抱着肩站在门口：“这是我的睡衣，我俩体型差不多他应该能穿。”

给完衣服还没有走的意思，黄旼炫冲着对方挑了挑眉。

“有些感情你自个儿撸撸清，磨磨唧唧瞅着就难受。”崔珉起头也不回地朝他摆了摆手，继续拿起了逗猫棒。

裴珍映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迷上了一层水雾，没擦干的水滴沿着湿哒哒的头发滴在深蓝色的珊瑚绒睡衣上，瞬间就消失不见。大约刚睡醒的缘故，懵懵地噘着嘴站在那里。

黄旼炫索性拿起了吹风机把人按着坐下，小奶猫好像等得就是他这个举动，乖乖地坐在那里昂着头一脸享受。

“旼炫哥，”闷闷地声音从呼呼作响运作的吹风机下传来，墙上的时钟指向一点半，再没过几个小时，裴珍映就不得不结束这场“逃亡”，回归机械的现实生活。

“我好累啊，哥。”

但是他不能累，也不能不开心。
他必须要开心。
至少在千万个镜头前是这个。

裴珍映感觉自己像一座孤岛，没有成片的群岛相伴，没有礁石围绕，甚至没有海鸟光顾，冷清的快要失去生机。

黄旼炫没有说话，其实他可以安慰他熬一熬就过去，行程并不是永远会那么多；又或者可以拿自己以前的经历来比对慰藉。

但是黄旼炫最终还是关掉了吹风机，走上前，轻轻拥住他，裴珍映在他面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消瘦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黄旼炫一下一下揉着他还没完全干透的头发。

就是以前无数次的相拥一样。

*

经纪人的电话在打开手机的同时就响了起来。

话筒那头出乎意料地没有骂人，长达十几秒的沉默把裴珍映的心都紧张地拧巴在一起，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问了个地址就来接人。

保姆车开过来的时候经纪人一脸严肃地坐在副驾驶，裴珍映嘻嘻哈哈地讨饶，后排的车窗摇下，探出了小忙内毛茸茸的栗色脑袋。

裴珍映晚上有个综艺的新春特辑，一个试播的收视也一般的新综艺，但是对方同意公司让他带着同组合的小忙内一起参加的要求。

这让裴珍映有点头疼。

小忙内是他在wanna one出道后才来的公司，练习时间不长天赋倒挺高，唱歌跳舞样样行，孩子性情也喜欢黏着他。裴珍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孩子眼睛里冒着光，就差把崇拜两个字写在脸上。

就是有一点不好，孩子气未褪说话太直，简单来说，没有综艺感。

所以每次带着他上综艺，裴珍映都得打起精神生怕那孩子哪句说错了或者哪个梗接不上他得负责圆回来。

但是他并不喜欢被依赖的感觉。

裴珍映在家里当了十几年的哥哥却在过去的一年半有了哥哥，有了累了可以撒娇出差错可以依靠的对象。

然而一年半太短了，冬天的小熊刚刚拿着蜂蜜罐头舔了个手指，罐头又被抢走，甜蜜的感觉只能靠记忆回味。

裴珍映又成了哥哥。

所以他现在正拉着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忙内向同期录制的前辈们一个个问好，却在开录前一刻看到怎么都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黄旼炫在讨论室边和工作人员确认流程，顺便笑着跟他招了招手。

裴珍映把原因归咎于自己没看新闻也没多关注同期录制人员。

不过他关注了也没用。

黄旼炫是前几天临时自己和节目组递交的申请，自带热度和粉丝群，还把酬金压到了最低，节目组何乐而不为。

为了迎合观众的取向，节目组自然而然地把两人放在了一个组。

“你怎么来了？”摄像机没关注的时候裴珍映贴在黄旼炫身边轻轻地问。

“来陪你啊。”

*

“旼炫前辈，你有没有看到我们珍映哥？”
节目录制到最后是个人战，裴珍映手里拿着重要线索，小忙内找他找得满头大汗。

“没有啊，我也在找他呢。”带着礼貌性的微笑把小忙内支走，黄旼炫下一秒又打开了一扇门对着躲在门口的裴珍映招了招手。

裴珍映想，后期一定会在这里给眼前这个人打上狐狸尾巴。

整期节目两个人都一直在一起，裴珍映胜利无望只能在最后选择站队，他摇摇晃晃地往黄旼炫身上扑，然后偷偷把线索塞在了他的口袋里。

又想起什么似地把人拉到门后想密谋什么，一着急差点把摄像关在门外。黄旼炫一手还搭在他肩上笑着打开门把摄像大哥放进来，两个人又吵吵闹闹地吵成一团。

裴珍映觉得，这大概是他最近录得最轻松地一期综艺。
即使他们从傍晚录到了第二天凌晨。


最后的关键一票在裴珍映手里。

“请两位在最后拉票一下。”mc滴水不漏地cue流程。

裴珍映觉得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这块了。

“珍映哥，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真的没说谎。”小忙内急得都快哭了，裴珍映自然知道基本上拿着真钥匙的是自家这个不会说谎的小忙内。

却故作沉思状，转头对黄旼炫说：“旼炫哥我相信你啊，如果你骗了我就…”

“就怎么样？”老道的mc迅速地接了他的话题。

“哥送我张明年演唱会的票！”

nu'est在第二年的2.13和2.14有特别情人节演唱会，一票难求。

最终的节目自然是小忙内捶胸顿足结束，而两个罪魁祸首又以他们之间自己的暗号偷偷交换一下眼神。

“旼炫哥，一定要把票给我啊！”
然后演唱会结束后再去看一场夜场电影，吃一顿裴珍映喜欢的夜宵。

首尔又下雪了。
黄旼炫忍不住伸手想掸掉落在裴珍映头发丝上的白色雪花。

经纪人催得紧，裴珍映匆匆忙忙应了一声，他得走了。

“旼炫哥！”走了两步的人又回过头，“剩下的几场颁奖礼，你会去吗？”

“都去！”

“那…到时候见。嗯！再见！”

值得幸运的是，我们还在同一个城市从事着同一份工作。

*

孤岛不孤独，他永远在大海的怀抱中。





Fin.

-

最后，
希望以后你们再见面，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好久不见”。








（dbq存货发完了，年末太忙了，那就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悄悄咪咪地遁了，各位新年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