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贝贝

【旼狼】《何离》


裴珍映觉得自己可能惹上麻烦了。

屋外的府衙兵杂乱的脚步声吆喝声和一队队官兵经过举着亮如白昼的火把。屋内的人气若游丝,鲜血把原本黑色的衣服浸得更深,顺着床沿一滴一滴划落在地板上,像是地狱盛开的曼珠沙华,在污浊的人间妖艳盛开便是来取命。

而门外一家家敲门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猎食的狮子嗅着味道靠近,而他这只兔子连拼死一搏的能力都没有就给被老虎一掌按死。

然而兔子在老虎快到跟前的时候终于急中生智。裴珍映颤抖着双手把那人捂被子里,柜子里还放着班主珍藏的女儿红,裴珍映颤颤巍巍地取出来,想用陈年白酒味冲散掉满屋子的血腥味。

牙都快咬碎了,手依然捧着坛子僵在半空。这一坛子下去,明天班主十成十会扒了他的皮。

屋外的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急急地宛如阴间使者索命,吓得裴珍映手一滑,酒坛“哗啦”一声碎成了几瓣。

“呦,李大人~”换上了市侩的笑容,手指却紧紧地掖着没开的半扇门,“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相熟的士兵摇了摇手,放低了声音,“左丞相家碰到了刺客,眼下正调动着巡防营挨家挨户地搜,你这儿看到什么异样没?”

那个士兵作势想进去按例检查,裴珍映又侧身挡了挡,忍不住有些怒火,“你这是…”

“咱班主喝了一晚上酒,刚睡着,你也知道他酒品不好…这…我不敢叫啊。”裴珍映长得本就温和,小脸一皱一脸苦相,假话也让人信了三分。

对面的人果然放柔了脸色,“鲁班主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去醉生楼被翠萍姑娘吃了闭门羹,回来发了好大的火…”

裴珍映所在的戏班也算是京城有名的大戏班,他们的班主是几位看看戏的王爷眼中的红人,一般人没事也不想找他晦气。那士兵本就半夜被叫起来抓影子都没看到的刺客心里窝着火,眼下正好少查一家人家,想着查完自己领队的区域赶紧换班,交代了两句就匆匆离开。

裴珍映在门口杵了好一会儿,确认人完全走了,才轻轻得关上门。此时才察觉握着门把手的手因为紧张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又黏又湿,手掌心还附着一块从生了锈的青铜门上蹭到的铁锈,擦也擦不掉,令人烦厌。方才酒坛落地时溅起的酒水浸到了鞋边,此时室外站的久了,脚上像灌着两块冰块。

真是造孽。

他匆匆忙忙回到屋里,加了两块碳,围着火盆热了好一会儿僵硬的身子才暖和过来。刚刚与官兵周旋时紧张内里都被汗水打湿,待冷风一吹,冻得浑身一哆嗦。陈年的女儿红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地面上的暗红色血迹长期暴露于空气中成了更深的黑红。裴珍映一肚子气,朝着躺在床上的人唤了一声,“没死吱一声,死了正好扔到城北的义庄,省得给我惹麻烦。”

“吱——”躺在床上装死的人很听话的回了一声,用还算完好的右手支撑着坐了起来,然后又朝裴珍映招了招手,“有吃的吗?我饿了。”

“没…”没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火盆里原先被他扔进去想当夜宵吃的栗子吧嗒一声炸开,那人伤成这样还有功夫眯着眼笑指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做了个口型:“我没法剥~”

饿死你拉倒,裴珍映气结。

黄旼炫歪坐在床上,右手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一盘剥好的烤栗子,喝水不忘掘井人还伸手喂到了裴珍映嘴边。被后者瞪了一眼,手上包扎的力道加重。

他整个的后背加左手上横七竖八地七八刀刀伤,深一点的皮肉外翻,浅一点的也是一道口子。好在也不知是下手的人手生还是这人灵活,伤口纹路都未伤及胫骨,看起来可怖交错,止住了血也没什么大碍。

戏班里练功,磕磕碰碰常有的是,再甚一点,练舞步练手法被道具所伤也很常见,应对普通伤口的金疮药跌打丸绷带都备得齐全,这才没让黄旼炫血流不止去阎王那里报道。

待折腾了一番以后,裴珍映累得瘫坐在地上,一天一夜没睡了,包扎到最后手指都在打着颤。地上堆着瓶瓶罐罐的外伤药也不高兴收拾,就这么瘫了一地。右手胳膊却被一股力道抬起,“地上凉,起来坐。”

他一抬头,对上了那深棕色的眸子。屋内的蜡烛快要燃尽,一闪一闪地跳得忽明忽暗,失血过多苍白的上还留着干涸的血迹,仔细近得看更显得这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滴猩红的血迹点在了上扬的眼角,如同来勾魂的艳鬼。

专勾裴珍映这种没有定力色迷心窍的人,裴珍映吸了吸鼻子歪过头,就着黄旼炫扶在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才惊觉自己烧红的脸颊。

他可真好看啊,裴珍映想,怨不得自己鬼迷心窍把他捡了回来。

没错,黄旼炫是裴珍映捡回来的。
更确切的说是,被威胁着捡回来的。

已时三更,轮到值夜的裴珍映偷偷溜了出来打算去看聚丰楼今日的最后一场斗蛐蛐。却隐隐约约转角处看到一坨黑乎乎的人影,他原本以为是哪家喝醉了的酒鬼,想着趁着黑上去摸点钱。结果一摸一手黏黏糊糊,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吓得他差点没叫出声,下意识地后退又反手被人抓住了手腕。

“偷完了东西就想走,嗯?”抓住他的人半躺在那里,黑衣黑面,遮面巾遮不住的半张脸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满身血气而眼中竟不见一点戾气,倒是透出了一股子疲惫与迷茫,让他想起了山上那湾深不见底的泉水,瞅得裴珍映心下一软,手上挣扎地力也轻了几分。

不等他完全撤力,拉住他的人反而手下一松,腰侧的血水沿着黑衣不停地往下滴,他勉强撑在那里抬着头,半眯着眼,索性扯下遮面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被松了力,本应拔腿就跑,裴珍映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没忍住回头看。今夜的月光像是专挑好看的人照,淡柔的月光去流水一般泻在他身上,点缀得像是画中仙。

黄旼炫偏头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歪嘴笑:“舍不得走啊?被你见到了长相,回头成了孤魂野鬼时无趣,指不定找你上门夜夜缠着你。”

裴珍映想,都说是狐狸精祸水害人,他大概也懂得为什么有人甘愿被狐狸精迷惑。

就当是上天白送了七级浮屠。
裴珍映咬了咬牙,把人背上了肩。

*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黄旼炫习武之人到底底子好,昨晚伤得仿佛随时都能被黑白无常拉走,上了药睡了一晚,还有精力爬起来去厨房吃了早饭。

裴珍映打掉了对方准备拿第三个包子的手,仔细地数着包子对应的人头。见对面的人揉着手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还是心软把自己碗里的包子匀了一个过去。

“谁说我觉得你是好人了?”

“不是好人你还把我带回来,你不怕我吃了你?”

“你吃,你吃,你吃得了吗?”裴珍映故意把手晃到黄旼炫面前,对方抓着他的手臂撩开袖子作势要咬。

大约厨房里的温度太高,惹得裴珍映蒸红了脸,又猛得把手抽了回来。“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只是这满城的官兵没几个好东西,”他轻轻地低下了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本就稀薄的米粥,“前几日北面那菜摊二娃子的哥哥得罪了几个当兵的,就被人瞧见那日半夜被敲晕了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还有一点裴珍映没有说出口,他不敢想象那深潭似的眸子永远闭上,他的主人的尸体过几日被悬挂在菜市口的竹竿上,是怎样一副惨烈的情景。所以也不算是鬼迷了心窍,不过是乱世底层的小老百姓,想做的一点点挣扎。

“所以,”裴珍映抬起头凝视着对方,“我怎么着也算救了你一命,你能告诉你的救命恩人昨晚发生的什么事?等哪天败露了,我死也能当个明白鬼。”

如果说黄旼炫的眼睛像高山上的泉水,那裴珍映此刻的就是屋檐下滴落的水珠,没有强硬地威慑力,却只是这样一滴一滴,誓要砸出个滴水穿石。

黄旼炫叹了口气,从衬衣内侧拿出了昨晚他死命护住的东西。

直觉告诉他对面那个秀气的孩子值得信赖,况且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总得有个人来一起出主意。

黄旼炫不算个坏人,至少,不算个大恶人。

他是个小偷。他更愿意称自己是个侠盗。

临近年关,京城里那些达官贵族后院仓库正是多得放都放不下的各式奇珍异宝,下人仆役们又兵荒马乱地忙前忙后,他趁着不注意顺手潜进去捞点东西易如反掌。一连得手的几家,习武之人天生的自信心和膨胀心,脑子一热盯上了左丞相家那尊通透的玉观音。

趴在屋顶上蹲点的黄旼炫没找着心心念念的玉观音,倒是看到了一个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人——西凉国的使者。当他趴在屋顶上看完左丞相如何与西凉使者达成交易将边境的边防图拱手交褚时,心知自己这回是摊上大事了。

夜空中的乌鸦飞过留下一声荒凉的叫声,黄旼炫眼前浮现了边境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枉死的年轻人看到周旋于上空的乌鸦,有的孩子甚至比他还小。

黄旼炫自认在这茫茫乱世中并不想当大英雄,但是这卖国求荣的事都摆在他眼前了,再视若惘闻那良心上这一关也过不去。于是身体先于思想行动,将那西凉使者手中的边境地图轻轻一勾拽入自己手中…

*

裴珍映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粥碗里,溅得灰色外衣上星星点点的白米粒。黄旼炫伸手把裴珍映半张的嘴合上,“收收你的下巴。”

却被反手握住,少年温热的掌心触觉传来,“快快收拾收拾,想想对策,我们现在就跑。”

“跑哪儿啊?!”裴珍映还没走两步,耳朵一阵巨痛,勉强歪过头正好对上鲁班主放大的盛怒的一张脸。小老头撸起袖子半掂着脚,手上的力一点不松,气得眉毛都快竖了起来。“你跟我说说我房里那坛女儿红哪儿去了,一屋子酒味,是不是你偷喝了!”

裴珍映觉得自己耳朵快被拧掉了,心虚地缩了一下脖子。不说左丞相,眼前的这位更让他觉得害怕。

小老头气急了,吹胡子瞪眼地拿起一旁的扫把就要打,手举在半空却被截了力,这才发现身后还有个人。

“那个…”黄旼炫有点尴尬地低着头,手里的力却没松,“这主要怪我…”

“哎呦,这吵吵嚷嚷地干嘛呢?”突然传来一阵香,又见一女子盈盈地挤在了中间,顺势把三个人分开,“不就是一坛酒,那六王爷送你的还少啊,净小气。”

裴珍映像见着了救星似地眼一亮,唤了一声,“莺姐!”

“哎~阿裴乖啊~”被唤作莺姐的人摸了摸裴珍映的头发,又转过头伸出纤纤玉指,“不过这是谁啊?”

“这是我三叔的侄子的结拜兄弟,”裴珍映抢先一步截了话,“来京城投奔我,叫…黄…黄…叫大黄。”

柴房外懒懒地趴着地大黄狗竖起耳朵抖了抖身子“汪汪”叫了两声,莺姐和鲁班主都一下没崩住笑出了声。

“瞧你运气好的,你前两天不还念着年关了连找个小工都找不到,这不阿裴就给你带来一个。”莺姐朝他俩使了使眼色,裴珍映接了暗示,拉过黄旼炫就走,临走还不忘对着柴房外又躺下去的大黄狗叫一声:“从今天起你叫二黄了!”


黄旼炫躲在戏班子里的这半个月,京城里被如坐针毡的左丞相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以抓刺客为名大街上到处都是巡防营的人在巡逻,但凡见到身上有伤的男子都被带回去严刑拷打,一时间人人自危,连大街上都冷清了不少。

所以查到戏班子也是迟早的事。

官兵呼啦啦进来的那天,整个戏班正在为晚上宗王府的演出排练,带头的络腮胡士兵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手指,涌入的士兵抓着人就撩袖子,一时间兵荒马乱。

黄旼炫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拉了拉,裴珍映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他不会武功,手腕细得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掐断,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声,“你先躲后面去。”

“都干嘛呢这是!”黄旼炫刚想站出来不连累整个戏班,耳边就传来这一声吼。

鲁班主这个小老头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走出来,手附在身后,朝他俩挥了挥,裴珍映拉着黄旼炫往人群后隐了隐。

带头的络腮胡依然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架势,眼睛放在头顶上,索性目中无人地拉了把椅子想坐下,“奉丞相之命查刺客,鲁班主这么拦着怕不是心里有鬼?”

还没等他完全坐下,小老头一伸脚把椅子踢走,那络腮胡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你们这轰轰烈烈地查了半个月查出来个所以然没有?有伤疤就得被带走,那我这儿所有人都有伤,被我打得?”鲁班主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眯了口茶,“那你都带走,我晚上还要给宗王府唱曲儿,你是代我去唱啊还是代我去跟王爷请罪?”

黄旼炫站在人群后没敢太抬起头,他不知道那晚有没有人可以透过眼睛认出他来。他隐约听到小老头把那些官兵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狼狈撤兵,听到现在自己身边手紧紧捏着他的裴珍映骤然松了一口气。

也听到了鲁班主路过他身边时那一句“那次机灵点”以及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当今的圣上向来不喜欢大动干戈,无论是关乎国土边境还是眼皮子底下的皇城气氛。更何况左丞相还是调得巡防营查私事,再是宠信的臣子也被一句“年关将至,以和为主”给压了下来。明面上的恐怖气息转到了底下,黄旼炫稍许松了口气,偶尔还能和裴珍映出门置办个年货。

年末各府上邀请戏班子演出的络绎不绝,两人出来置办衣物和器材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新年的气氛热闹非凡,裴珍映每次都拉着他东窜到葫芦摊西跑到糖人摊,两手拿不下了才会想到好心分他一口。

杏红楼的二楼为了招揽客人,特地请了别得戏班子在台上唱曲儿。裴珍映向来爱热闹,拉着他往里挤。

“这唱的是哪部?”听到身边的人轻声地细语跟着唱,黄旼炫有点好奇。

“《西厢记》啊,”裴珍映微侧了头,眼镜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莺姐最拿手的,你看她唱的,可没莺姐好听…”

台上的人正凄凄地演绎着崔莺莺十里长亭送张生进京赶考的别离场景,裴珍映和周围的观众一样仰着头看着台上的泪雨汪汪,只有黄旼炫便歪头看着裴珍映。

“你看着我干嘛?”被盯的人被看得久了,不免有些面红耳赤。

“你好看啊。”反倒是发出赤裸裸目光的人大言不惭地回到。

“所以你为什么不跟鲁班主说你也想学戏?”

回去的路上热闹浮华散尽,只有西斜的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班主说我嗓子太脆,又不着调,天生不是学唱戏的料。”裴珍映难得没了兴致,赌气般地把吃了一半的糖饼全塞到黄旼炫嘴巴里。

“我觉得你唱的就挺好的。”

“那是你不懂,你听着乌鸦叫都觉得好听。”

“哪有人把自己比作乌鸦的,”黄旼炫笑着想揉揉裴珍映的脑袋,却发现腾不开手,“不信你唱段儿。”

原本只是拙劣的激将法,向来害羞的裴珍映这次倒大大方方唱了起来。

黄旼炫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唱罢一轮一个劲的叫好。

“太夸张了啊!”裴珍映红着脸轻打了他一下。

“我真心的啊,”黄旼炫伸手指了指放在地上的几个盒子,“大毛二毛三毛,你们说是不是?”

“…滚”

远处的树枝上两只灰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在讨论夕阳下这两个打闹的少年。雾霾霾的天空又下起了雪,从一片两片到细细密密,誓要将这天下有情人都白了头。

*

黄旼炫原本以为自己是这乱世之中的一片孤叶,意外乱入了漩涡又意外寻觅到了一块树枝得到了暂时的安息。甚至起过一点点侥幸心理能不能在这温暖的地方多留一会儿。

如果没有边境西凉突然发兵,边境连破十二城的消息传来。

其实一早就该知道,左丞相既然起了卖国求荣的心,就不会因为一张边境图弄丢而停手。

漩涡的风暴中心逐渐扩大,一时间人人自危。

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温暖的巢穴里,更何况国家若是亡了,再温暖的巢穴也成了飘零的残存。黄旼炫有点无奈地想,曾经绝想不到英雄的名号有一天竟落到了自己头上。

左丞相在朝堂上势力及广,半数都是他的门生。别说普通平民不得面圣,就是走进了皇宫的大门都有可能半路被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

黄旼炫若是想把手头这个紧要证据揭发上去,能求助的只有吏部尚书袁大人。但从呈交证据到皇上最后定罪的过程中,但凡一步错,黄旼炫可能就会被左丞相弄得从这个世上消失。

临走的前几天裴珍映倒是前前后后给他装了一大袋子瓶瓶罐罐的药,边里里外外地忙,又不小心红了眼。

“你干嘛?我又不是去刺杀?”推过递过来包袱的手,失去了最后一点

“别怕,我会回来找你的。”

踏出门的那一刻,黄旼炫听到天空中轰隆隆地一声响,春雷伴随着落下的倾盆大雨,给这久旱的土地带来了滋润。

挨家挨户都传来了开门声,敲打声,他却能在重重杂声中听到身后的小院传来熟悉的曲调: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

又是一年春,莺姐许了个好人家,戏班里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又爱热闹,鲁班主索性闭门三日由着他们吹吹打打地闹。

小莽几个孩子趁着机会在院子里放炮仗,敲门声响的时候推推搡搡谁也懒得去看,裴珍映笑骂着他们,却在打开门的一刹那凝住了笑意。

大门前段时间翻新了一遍,门把上早就没有烦人的青铜屑,门外的人眯着一双熟悉的狐狸眼淡淡的对他笑。

一年来的心惊胆战气得裴珍映板着脸佯装不认识:“近几日闭门谢客,公子没什么事请回吧。”

眼前出现一大锭银子,晃了一圈定在了裴珍映面前:“那这位小公子可能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破邀为我一人唱一曲儿?”

“唱什么?”

“《西厢记》,崔张月夜成佳缘。不知这位小公子可否愿意和我…”

话未说完,却见对面的人摇了摇头,黄旼炫原带着十之八九的把握来吐真心,万万没料到这一出。

又是一声爆竹声,炸得他心里慌了神。
太紧张了,连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都没有发现。

裴珍映清了清嗓:“这出戏我没学过,词儿不太清楚,不过看来近期戏班有喜事,我就勉为其难地为你改个词单独唱一曲儿吧。”

“改什么?”

早春里心急的花芽已经争先恐后地冒了头,院子里原本光秃秃的枝丫已经可以看到点点的红芽绿芽不知何时钻了尖。

黄旼炫看着对面的人红衣红掛,衬得脸都红了几分,红着脸的人正嘴巴一张一合,轻声细语地对他说:
“改成裴黄月夜成佳缘,如何?”



Fin.

评论(9)
热度(207)

他躲在世界的角落里

© 九尾贝贝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