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贝贝

人物性格及设定参考《乘风破浪》，就当是前传吧

（其实依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想写竹马竹马的故事了）

是甜的！

*

在黄旼炫九岁那年，围绕他世界的只有三个东西——难得要命的数学题、那一墙壁视若珍宝的变形金刚，和隔壁裴叔叔家的竹马弟弟裴珍映。

然后在他十岁生日之际，在他妈天天叨唠“我们旼炫长大了，要进入人生第二个坎了”的话中做了个伟大的决定。十岁的孩子翻来覆去纠结了一晚上，慎重地决定把那一墙变形金刚从他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踢出去。

因为他的人生只可以有一个宝贝。

十岁的小男孩怀着沉重庄严的心情和他的变形金刚挥手告别上了锁，一转身就看到裴珍映正站在他身后。可能因为刚刚午觉睡醒，白白胖胖的奶娃娃浑身还透着点粉红，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就来找哥哥，光着小脚丫在黄家三层的主宅走来走去，也不吵不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慢慢找，珊瑚绒的地板毛毛茸茸刺在小脚丫上带着点痒，在痒得有点忍不住想挠挠之前，终于在二楼最里面那个房间找到了神情凝重还在与擎天柱最后依存的黄旼炫。

黄旼炫瞬间就割断了与擎天柱的依依不舍，急急忙忙跑过去，尽管裴珍映离他一点都不远，对于正在发育期的男孩子来说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

奶娃娃那么小的手还习惯性地拽着那个跟他差不多一样大的小熊玩偶，另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朝他这边伸过来。

从黄旼炫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夕阳斜下，残阳暖光透过走廊里偌大的落地窗照在裴珍映小小的身躯上，像是给奶娃娃镀上了一层金身，成为了耀目的金娃娃，成了世间万物珍宝。

世间万物珍宝还是应该置于城宫深处。

十岁的黄旼炫突然被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惊到，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种他此刻不能消化的情绪应该归为哪类感情。就看到裴珍映又往前跨了一步，小熊玩偶已经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这下软乎乎的两只小手都在空中扑腾。刚睡醒的孩子最是黏黏糊糊的时候，连说话都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撒娇语气：“哥哥我脚痒。”

“那哥哥抱！”几乎是下意识就回答上来。

说到底也没差几岁，却正是人类发育长个子的年纪。十岁的男孩自然看起来比弟弟大上一圈，从体型都手掌，大手牵小手的时候，感到握在掌心的那只小手软软的，比家里所有高级的国外软糖都要珍贵。

黄旼炫又想起了更早以前，他跟在父母后面带着礼物来拜访刚从月子中心回家的裴阿姨。婴儿房里布置得温馨舒适，连墙纸都贴满了温暖的杏黄色，挂在窗下的风铃被溜进来的风吹得叮当响，躺在摇篮里的婴儿咯咯笑得吹出了个鼻涕泡儿。

在此之前，在他那个社区奥特曼小分队的其他男孩都给他灌输了很久“婴儿都是外太空来的怪兽，你要有个弟弟那你惨了”的可怕理论。此刻躺在婴儿床的小怪兽正蹬着腿还奋力地朝他那个方向举起了那小得一丢丢的小手，瞪着圆溜溜地眼睛瞎扑腾，一张口又一个鼻涕泡儿。

“弟弟在跟你打招呼。”黄母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背，示意他上前。

“我们旼炫以后要照顾和保护弟弟啊。”

黄旼炫已经忘了这句话是谁说的了，只记得从此这句话伴随了他一生。

那日黄旼炫嘴里还含着偷偷在客厅里拿的牛奶糖压在舌底，小婴儿的手比他接触过所有的橡皮泥都软。在五岁黄旼炫小朋友幼小的心灵中，他见裴珍映的第一面，记忆深处刻上了柔软的触觉和洋溢周围的奶甜味。

于是五岁的小小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被弟弟一下就握住，

“你好啊，小怪兽。我是奥特曼，未来还请多多关照。”

*

卧室的窗户被轻敲的三下，黄旼炫算完最后一道立体几何把那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皱成个纸球，在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阳台上的窗帘没有拉上，在玻璃窗外围观了“灌篮”全过程的人伴着阳光与微风，还乖乖巧巧地拍手鼓掌。

“这位少侠怎么不走前门每次都要飞檐走壁？”黄旼炫开窗放在进来，小少爷被外头的阳光醺得热乎乎地，往前一扑就带着夏日晒得刚好的暑气落在他怀里。

“我现在走你家正门不是等着你爸妈联合我爸妈把我给活捉了吗？”裴珍映歪着头，一点都没有闯了祸来躲躲的觉悟。

“你又怎么了？”黄旼炫合上了那本《金牌数学》，在十岁那年舍弃变形金刚后，围绕黄旼炫的世界中，终于在此后七年难得要命的数学题和隔壁家竹马弟弟的无数次pk下，数学题败下了阵来。

黄旼炫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应该在出发去夏令营的大巴车上？”

被抓包的人耸了耸肩缩头缩脑地想往里间跑，被黄旼炫拎着后领老鹰捉小鸡一样一把揪了回来。

“哥！哥！哥！哥！”小机灵鬼干脆就地一滚开始耍赖，“那是我妈硬给我报的，好没劲我不想去…”

越说到后来声音越轻，黄旼炫凑近了才听清最后说的那句话：“再说你又不去，我就更不想去了…”

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朝他眨巴眨巴眼，裴珍映对他向来只有这一招，偏偏每次都是百试百灵。

黄旼炫无奈又宠溺地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下次不许这样了。”

一般黄旼炫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默许。

“这不是有旼炫哥吗！”听到默许信号的小孩又欢欢喜喜地继续这场距离只有几十米远的离家出走。

“旼炫哥你明天干嘛？我们出去玩吗？”

北冰洋破碎的汽水泡儿赖在舌尖不肯走，留下来满腔清清甜甜的橘子味。黄旼炫在里面的卧室给裴珍映游戏机电视机和零食准备得妥妥当当后，刚出来书房坐在课桌前两分钟，粘人的小尾巴又跟在后面跑了出来。

“我明天考试呢，考完了再陪你玩。”黄旼炫把《金牌数学》往他面前晃了晃，裴珍映瞅了一眼就一蹦三跳地往后躲。

“不看不看，看到数学就眼睛疼。”

却依然没有乖乖进去一个人玩得打算，叼着吸管猛吸一口饮料，眼神被随意放在书桌一角的那几封贴着满页爱心的粉红色信封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

“咳咳咳…没什么。”

黄旼炫难得露出心虚的表情，耳朵根一下就烧红，藏都藏不住。

青春期来自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的悸动，几个开朗大胆的姑娘已经大大咧咧每天都坚持不懈送封情书过来，似是誓要把不食人间烟火的唐僧拉回女儿国。

也不是没有打开过，和行动上的直进不同，姑娘青涩害羞的文字倒也显得有点可爱，可是黄旼炫只匆匆读了两行，脑袋里就总浮现那位隔壁家小朋友噘着嘴气呼呼的样子。

比如现在这样。

裴珍映双手插着腰，嘴巴张张合合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黄旼炫真怕他跟小时候一样张嘴吐出个口水泡儿来。

不过口水泡儿倒没吐出来，碳酸饮料上头，张嘴一个嗝。

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抬头的时候裴珍映的嘴撅得更高了。

“我明天也要跟你一起考试！”

裴珍映眼睛亮晶晶的，是只炸了毛的小猫需要人呼呼。

小猫从小就这样，黄旼炫小学的时候跟着司机去上学，还没钻上车就看到隔壁裴叔叔家走路还跌跌拌拌的弟弟窜了出来，瞪着两只小短腿跑得飞快，一只手还拿着刚刚玩到一半的小汽车，一看就是玩到一半听到车鸣声就突然跑了过来。

奶声奶气边跑还边带着一股哭腔：“哥哥，哥哥～哥哥要去哪里？”

黄旼炫不动了，把书包先放上车就转身朝着向他奔过来的小不点跑去又抱了起来。

“哥哥去上学，你乖一点回来陪你玩。”

小裴珍映在他怀里扭了扭，双手就搂着小学生哥哥的脖子不肯放：“那我跟哥哥一起去上学。”

“哪有带着弟弟去上学的？”裴珍映他妈在后面想把胡闹的小儿子抱回去，手还没碰到软软的身子社区里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声。用他最喜欢的小汽车玩具哄不住，拿出一整袋糖也哄不住，扯着这个年纪小娃娃特有的破铜锣嗓耍赖：“我就要跟旼炫哥哥一起去上学！！”

黄旼炫最终还是带着他一起去了学校，哭累了的弟弟很快就睡着了，靠在他怀里小手还抓着他的袖子，哈喇子沿着微张的小嘴流下来，在他刚洗好的校服前留下了一大摊口水印。前排那几个他班里的好哥们缩着身子憋笑憋得一抖一抖，在上课前跑来表示慰问：“都跟你说了婴儿都比怪兽还恐怖。”

黄旼炫却乐在其中，拍着裴珍映的背哄得睡觉的小孩睡得香香的。他度过了他小小的人生中第一节幸福的数学课。

裴家小少爷从小不大爱争，别的小朋友问他借玩具的时候很大方地就往外给，大人限制他吃零食的时候也会乖乖点点头。只有隔壁家的旼炫哥哥谁也不可以抢，谁要是动一动，温温顺顺的小奶猫就会亮出小爪子。

所以在黄旼炫说出“你不去夏令营野炊烧烤，跑过来跟我一起加减乘除开根号”这句无力的话的时候，裴珍映已经在开始准备明天在陪黄旼炫考试的时候应该带哪款游戏机，结束后去准备去哪里玩。

准备着准备着又跑过来搬了个凳子，一声不吭地坐在书桌旁托着腮帮子，也不出声，安安静静地盯着黄旼炫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 我绝对不打扰你，我只是看你一下 的气势。

黄旼炫觉得今天这道等差数列是绝对做不出来了，叹了口气转过头就刚好对上裴珍映狡黠的笑。

“做完了？那看在我舍己为哥，冒着被我妈打和忍痛放弃野炊烧烤的双重考验也要回来陪个哥一起做加减乘除开根号的小小心意下…出去玩会儿吗？”

裴珍映扭曲事实的厚脸皮程度倒是日渐成熟，张嘴不带马虎眼儿，吐了那么多字儿不带个脸红的。

室内的中央空调还在呼呼作响，吹得室内有点闷，也阻断了外头本应属于夏天的蝉鸣雀叫，最热烈的太阳在头顶明朗地晒着，空气中带着点风，风一吹就把阳光包裹着梧桐树的叶子悄悄躲进路过自行车的车篮子里。还有几只慵懒的小猫躲在树荫下乘凉，时不时动一下尾巴发出“喵～”地一声。

带着房间里这只小猫那条隐形的尾巴甩得满天飞，黄旼炫伸手捏了捏小猫软乎乎的脸，这是他的专属领悟。裴家小少爷从来不肯被人捏脸，从小到大但凡哪个串门地亲戚说着孩子可爱想上手都会被小孩一巴掌拍掉。他只许黄旼炫捏，也只有黄旼炫捏的时候小猫才会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声。

小少年的脸软软糯糯，触感很好，黄旼炫一上手就恶趣味地停不下来。裴珍映被他捏得说话有点漏风，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民选哥…我们…粗去嘛…”

灿烂盛夏，阳光照进了每一处街头巷尾，是个出去的好时节。

即将期末考试的哥哥带着“离家出走”的弟弟瞒着大人出来疯，今天晚上估计又是一顿两家联合双打的鸡飞狗跳之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黄旼炫已经和裴珍映并肩躺在树荫下吃雪糕。

逃离的时候是黄旼炫的房间二楼阳台溜出，他站在后花园的草地上张开手，裴珍映轻轻一天就落到他的怀里，手拉手轻手轻脚避开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树的管家。在最明媚的阳光下牵手狂奔，竟产生一种私奔的错觉。

那一瞬间17岁的黄旼炫感到胸腔微微震颤，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鸣战鼓，并不是因为跑步后遗症。

“旼炫哥你有喜欢过谁吗？”裴珍映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讨论一个最常见的问题。

黄旼炫自然不知道对方装作无意的提问来源于那几封装满爱心泡泡的粉红色信封，急急忙忙扭过头，像是个被抓了现行的盗贼。

“我不知道。”

“你可不能抛弃我啊，哥哥要一直陪着我的，”裴珍映拉了拉他的袖子，连带人都靠过去了一点，少年的脸小小的，还在长身子的裴珍映整个人都小小的，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的弟弟。

弟弟鼻腔里又发出一声尾调上扬的“嗯？”不依不饶誓要他把那句话说出来。

“我一直陪着你。”

那场七月急雨没躲过，匆匆忙忙撞进了心里，滋润了土壤下渺小的种子发了芽。

从他记事起，黄旼炫要一直陪着裴珍映就成了他人生中最幸福也是最能遵守的约定。

黄旼炫想把手搭在凑过来的身子上却扑了个空，得了满意答案的裴珍映又蹦蹦跳跳走来，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狗尾巴草。

“送你，一人一根。”

黄旼炫伸手接过，毛茸茸的触感刺在手指间痒

“喜欢吗？”

“喜欢。”

他手里拿着花，看着眼前的人。

喜欢花，也喜欢你。

可是我还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

考完试出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裴珍映拿着两根冰激凌站在校门口的歪脖子树荫下。

右手拿着的那根被他吃了个还剩个底，左手的那根在高温下软趴趴地化得有点变形，所以拿着的人有点急了，张头张脑地往他学校门口看。

黄旼炫急急忙忙往他在的方向走，还没来得及招手，背在身后的书包又被人扯了一下。

还是那个姑娘，红着脸依然笑语盈盈把一封薄薄的信封塞到他手里。

“我这次不能收啦。”黄旼炫处事温柔细心，怕影响小姑娘考试的情绪一直没有提出口。又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谢谢你的喜欢，可是我不能接受。我现在要去找我弟弟了，我不能让他久等了。”

一直以来都笑嘻嘻的小姑娘眼眶里有亮晶晶的东西打转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轻轻落了下来。黄旼炫最后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走过去的时候裴珍映依然站在原地，耽误的时候有点久，冰激凌被日头太阳晒得已经狼狈地一滴一滴往下落，黏糊糊地粘在手上。

所以裴珍映心情一点都不好，朝他“哼”了一声就直直往前走。

黄旼炫快步追了上去，也没有说话，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肩并肩走了一段路。长街上响着车水马龙的人来人往声，承载着雷雨的乌云像是从天际缓缓飘了过来。

并肩站在身旁的裴珍映突然就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字一句地问他：“你喜欢我吗？”

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一下一下在胸腔内发出回响，被直球砸了个满怀，黄旼炫变得有点措手不及。

手指不自觉地扣着运动裤旁的裤缝，喜欢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又听到了，

“旼炫哥，你说我这样去对我们班于娇娇表白行不行？”

“轰隆——”一声，夏季的第一场雷雨铺天盖地下了下来。

tbc.